大年二十九,梁韵诗坐在工位上敲完最后一个字符后,将文件发给主管后,转过椅背,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树枝。广南这个小城市,印象里从来没有下过雪,冬天却是让人从骨缝里都透着寒气。
关掉电脑,手机的打卡界面提醒着她今年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梁韵诗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恍然,她一直都不算上有上进心的人,读书的时候,老师总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说她爱偷懒,聪明劲儿没用对地方。
高考她只是普通发挥,考了个无功无过的本科,就算毕业了也只选择离家最近的市区上班。领导夸她工作态度积极,但她只是想着项目做得成功,提成才会更多;每天习惯性的加班,也只是因为有加班费。梁韵诗想到许敬那天说的三倍工资,不禁失笑,这点两个人还是有相同之处的。
肖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租房时,看到梁韵诗正敷着面膜窝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影。肖羽精准接住梁韵诗丢来的薯片,砸吧砸吧地往嘴里喂,“你不是明天要回老家吗,咋还不收拾东西?”
“就回去两天,没什么要带的。”
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肖羽一屁股坐在地上,翻着梁韵诗提回来的零食礼盒,觉得奇怪:“你买的?”
“公司送的。”
肖羽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咱们姐妹命苦,公司都这么抠门,”,“你看见门口那件青梅酒了吗,今天聚餐搞抽奖,这还是一等奖。”
梁韵诗现在在家里看见酒,头就有点晕,冷哼着:“你还是戒了吧,你每次喝酒我都没好事发生。”肖羽想起第二天自己下班回来后发现梁韵诗不仅没去上班,还穿着家居服,舒舒服服坐餐桌前喝汤的样子,不服气的翻身坐梁韵诗旁边,扬起下巴质问着在敷面膜的人:“没好事?!”,“梁小姐,没有我,你能喝上许敬煲的汤?”
见眼前的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继续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细细的思考着:“其实小许感觉还不错啊,虽然话少了点吧,但胜在贴心啊。”
“你就应该改改你喜欢照顾人的毛病,你老这样自己做得无微不至的,人家还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肖羽的话让自己觉得有些烦心,梁韵诗揭下面膜就要去洗脸,“肖羽,我没说过许敬是女同吧。”刚刚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军师,被一句话彻底哽住了,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离开的背影:“梁韵诗,直女你都敢碰?!”
这次换梁韵诗被话噎住了,不想再多说,但她觉得自己又有必要给天马行空的肖羽套上一根鱼线,避免她飞太远,“我只是觉得许敬是理所应当的,应该被好好对待而已,作为朋友来说。
没再理身后还在放飞自己的肖羽,径直回房间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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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韵诗在早上第一班大巴车上颠簸着,山路盘绕,车窗外是抬头望不到顶的山,铁丝网将山体包裹着,预防碎石落下的风险。这样的条件,都已经是沾了古镇旅游开发的光了,不至于像以前一样,一下雨,连门都不敢出。
这样的路,她已经走过了几百上千次,但每次经过狭窄路段,梁韵诗还是忍不住抓紧腰间的安全带,细微地调整呼吸的节奏,安慰自己平稳度过,直到看见有街道的时候,梁韵诗的心才算真正放下。
“小诗!”苍老的声音从距离几米的地方传来。
“汪汪——”家里的小狗也认出了她,冲着过来,兴奋地摆着尾巴。
梁韵诗快步向家门口走去,车程的奔波带来的疲惫在见到家人的一刻一扫而光,撒着娇跟外婆拥抱,“外婆,新年快乐。”
外婆心疼地看着梁韵诗,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你是不是不听外婆话了,肯定只顾着工作,不好好吃饭了吧,又瘦了。”梁韵诗蹲在地上将散落在地上的玉米粒捡到竹筐里。
“那不能怪我啊,谁让那些外卖那么难吃,还不如饿着呢。”
李春梅无奈又好笑地拍了拍梁韵诗的头,:“堂屋里有给你买的砂糖橘,先垫一下,外婆把这里菜理完就去做饭。”
“小诗,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又变忙了啊,都很少听到你说放假呢。”
梁韵诗仔细挑下砂糖橘上的橘络,:“最近公司又接了几个项目,加班就变多啦,但工资会高一些嘛。”
“女孩子还是不要太辛苦啦,外婆又不要你养着,每个月你转给我的钱,都给你留着呢,要是给别人打工不开心,自己开个小店也好。”
梁韵诗故作矫气地往外婆身上靠去,“才不要,我就是要现在多挣钱,攒够了就离职就在家赖着你当咸鱼啦。”外婆笑眯眯地听着梁韵诗与自己撒娇,知道自己这个孙女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去做午饭。
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丝橘络撕了下来,迎着阳光,果肉像被裹上了一层天然的冰糖汁,晶莹剔透。梁韵诗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顺手分享到朋友圈里后,就去厨房帮忙了。
把最后一道炒青菜端在桌上时,梁韵诗才觉得不对劲。家里平时只有外婆在家,哪怕是过年,一般都是她们祖孙两个人,最多不过三个菜。现在桌上又是烧鸡,又是蒸鱼的,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奇怪,接过外婆递过来的碗,“外婆,怎么多了一个碗?”
李春花露出为难的眼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轻声让她先去把蒸锅里的香肠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