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府自宫变之后便被层层封锁,合府幽禁。
崇文帝现下仍在东宫等着慕容姮回来复命,他也不忌讳,直接就让慕容姮用自己那套仪仗出行去鲁王府。
禁军出跸,慕容姮端坐青辂车中,心下千回百转。
崇文帝要她出面来赐死慕容钊的家眷,她先就知道的,当时尚未多想。
但今日崇文帝如此点名并要她负责鲁王一案的后续处理,个中心思,慕容姮一时也不能解。更感若做得不合崇文帝心意,自己恐怕也要被牵连。
若说是要无罪开释那些人来博个宽容的名声,那么崇文帝一道旨意便足以,何必让自己出面?又何必明着下这道赐死慕容钊家眷的命令,无非病殁暴毙便可。
然而若是要她来当个酷吏借此掀起大狱,却又不像崇文帝行事的作风。崇文帝忌惮宗室,忌惮儿子,虽然目前还不忌惮女儿,但放手让女儿去当个酷吏,紧握权柄的崇文帝想来还是舍不得的。
慕容姮眉间微蹙,直至青辂车停下,她才换回一副往常的神态。
几个黄门恭敬上前扶她下车,两方禁军则在交接勘验之后开了鲁王府的门。
慕容钊的盛宠,自鲁王府内处处逾制的陈设和建筑便可看得出来。
慕容姮虽也不常来鲁王府,到底比东宫熟悉些,也不去前堂,直接进了后宅关押鲁王妃的侧殿。
鲁王妃郤允正陪着一双熟睡的儿女,见慕容姮来了,也不惊讶,也不起身,只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黄门便立即训斥道:“大胆,公主殿下在此,庶人之妻怎敢不跪?”
慕容钊在几日前被崇文帝正式降诏废为庶人,除去宗籍,故而郤允鲁王妃的身份也不复存在了。
“姑嫂之义未绝。”郤允说。
黄门本欲继续训斥,但见慕容姮面色平静,不由得请她的命令,“殿下,此人猖狂!事到如今,仍然妄称姑嫂,伺殿下发落!”
慕容姮却笑了,说:“她要和孤攀附姑嫂,孤却是来要她的命,何必在意死前妄语?”
黄门便心领神会,对外面候着的人示意,一个装着酒壶和白绫的托盘便被小黄门端了上来放在桌子上。
慕容姮看了郤允一眼,朗声道:“有旨意,鲁庶人慕容钊奸邪悖逆,其家眷同诛,准留其尸,你谢恩吧。”
郤允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不看榻上的一双儿女,而是盯着慕容姮,说:“我夫君尸首何在?你若还念着他作兄长时对你的爱护,便把我们葬到一起去。”
慕容姮颇为惊讶,说:“哦,他爱护孤?那么当初他险些杀了孤的事想必是孤记错了吧?”
郤允冷笑,“除了这件事以外,他还是爱护你的。”
慕容姮疑心她禁闭半月已经疯了,不欲多言,挥手示意殿内等候的几个黄门,黄门们便行动起来,并请昭阳公主先出去等待,以免杀戮之事冲撞她千金贵体。
慕容姮却不在意,只让他们动手,自己好整以暇看着郤允不肯饮鸩自尽,又被几个黄门用白绫缠住脖子几圈最终气绝,直到断气之前郤允口中仍然念着慕容钊的小字。
见她死了,黄门们就又动身要去榻上抱起慕容钊那双儿女。
慕容姮眼睁睁看着黄门们将那两个孩子从内侧抱出,又因惊慌不小心将他们摔落,面孔朝外,露出两张极度苍白的脸。
“殿下,这女人已经把他们都杀了!”黄门们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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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西堂。
崇文帝正在此间小憩,等候慕容姮复命。俄而有黄门入内,“左仆射求见陛下。”
崇文帝道:“可。”
李斟很快入内参拜崇文帝,却未再起身,“臣李斟,冒犯圣躬,以疏间亲,论罪当死。今自请去位,伺陛下降罪。”
崇文帝淡声道:“你的确有罪,竟敢劝朕立那逆子的儿子为皇太孙。朕问你,从古至今,有父亲造祖父的反失败,儿子却成功做了皇帝的事吗?”
李斟额头贴地:“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