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命之旅
帕斯卡尔1623年6月19日生于法兰西中部奥弗涅省的首府克勒蒙城(现名克勒蒙菲朗),有一个长他三岁的姐姐,两年后又得到一个妹妹,这个五口之家是:父亲艾蒂安·帕斯卡尔、母亲安托瓦内特·贝贡、姐姐吉尔贝、妹妹雅奎琳加上他本人。
克勒蒙是一座古城,古城的四周有许多树木,春天的时候田野里长出嫩绿的大麦,城内外还有许多精致的水泉,这是它柔和、美丽的一面。另一面却十分严酷和苛刻:高耸荒凉的山峰,多处火山的遗迹,冬天寒冷,夏天又很炎热。这两方面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会唤起一种强烈矛盾的感觉,帕斯卡尔在这儿一直住到九岁才迁居巴黎。
故乡的这样一幅景色,在他敏感的心灵中产生了什么性质的影响呢?我们所知道的一点是:帕斯卡尔常常在一种看似强烈的矛盾中安之若素,因为,这种矛盾对他来说是外在的,例如宗教与科学的关系,在他看来并不是对立和冲突的关系,因为它们是处在不同层次上的,它们并不相遇,虽然科学有时会占据他的全部精力,宗教却永远是放在他心里的最高渴望。不过,在他那里还有一种内在的矛盾,他的思想甚至就有意是在这种同时伸展至两极的矛盾中来试图把握真理,例如他正是在同时领悟到人的伟大和悲惨的境况中寻求人的出路,在“天爵”与“人爵”的对照中把握正义,在自由主义的怀疑派与那些偏执自信自得的耶稣会之间探寻中道。在帕斯卡尔的思想中,始终有一种深刻的辩证色彩。
幼年经验是重要的,幼年经验常常是不知不觉形成的,因而也就不知不觉地对一个人的一生产生着重要影响。只有这一段时间:一个人从一岁到三岁,以至到五六岁,他生活的秘密几乎完全是由父母、由大人们而不是由他自己保有的。一个幼童,还不能步入社会。社会和时代的经济、政治诸条件是通过他每天见到的屋子里的东西和室外的景色,他所吃、所用、所玩的东西,他的伙伴和他的亲人对他个人间接地发生影响。日常生活并非不重要,这不仅对幼童,对成年人也是如此。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晚间散不散步,有没有旅行的可能或习惯等,这些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人们思考些什么,希望些什么,为什么感到痛苦或者快乐。当然,对一个人幼年影响最大的还是他的家庭。
帕斯卡尔的家庭并不显贵,但却富裕。他的家族定居克勒蒙已近二百年,曾祖父经商,祖父系一般的公务人员,外祖父亦经商,也很早便住在克勒蒙,父系和母系都属于市民有产者类型,但不是暴发户,有一种古老传统的特色。
关于他的母亲,我们所知不多。她在帕斯卡尔三岁时就去世了。小帕斯卡尔幼年丧母,而当代法国的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则是幼年丧父。萨特说这给了他自由,他从没有遇到过权威和崇拜的对象,这对他后来形成自由选择的哲学看来是起过作用。但对于帕斯卡尔,幼年丧母对他的影响并不很大,这不仅因为他母亲在一个幼儿最需要母亲的时候还在世,而且还因为帕斯卡尔幼年丧母的损失,在某种意义上从他姐妹的关怀照顾中,以及从他仁慈的父亲那里得到了某种补偿。
他的姐姐吉尔贝1641年嫁给他们的表兄比里埃——也就是后来和帕斯卡尔一起做真空试验的人。她活得比她的弟弟久,在他一生中对他关怀体贴,她对帕斯卡尔的影响看来主要是生活上的。另外,她写了一部《帕斯卡尔传》,给我们留下了一份有关帕斯卡尔生平的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帕斯卡尔的妹妹雅奎琳与他有一种更为深沉内在的关系,她对他的影响主要是精神上的。雅奎琳也是一位神童,天资聪颖,有很好的感受力,她十三岁就出版过一本诗集,颇受当时著名戏剧家高乃依推崇,获得过1638年特等诗歌奖,但她却不肯接受,而且似乎以后再没写过什么作品。1646年,雅奎琳二十一岁,正当她考虑婚事的时候,却受到帕斯卡尔第一次皈依的影响,从而萌生了出家之念,只是碍于父亲年老体弱,一时尚不忍离去。父亲去世后,终于在1652年1月14日进入冉森派的波尔·罗亚尔修道院。这一行动有违于帕斯卡尔的心愿,使他感到十分痛苦。雅奎琳的出走加上父亲的逝世,是他进入后人常称为他的“世俗时期”的一个直接动因,这等于是一下子从他身边夺走了两个最亲密的人,他内心孤独、生活寂寞,转而向外寻求。雅奎琳1653年6月正式成为修女,并把父亲死后分给她的那一份遗产全部捐赠给修道院。1661年,冉森派又一次受到耶稣会迫害,政府强迫波尔·罗亚尔修道院的人们在一份包括有谴责冉森派的五个条款的信仰誓约书上签字,不然就要解散修道院。雅奎琳对此表示了激烈的反抗,但是她失败了。她的同伴为了保全修道院大都签了字,她很明白可以反抗敌人,却不能反抗她的朋友,因而也被迫签字。这后果就是死亡,三个月之后,1661年10月4日,她死在修道院,年仅三十六岁。
雅奎琳与帕斯卡尔有许多相像的地方:巨大的天才,敏锐的智力,真诚,富于彻底精神,严肃到近乎苛刻的地步。吉尔贝这样谈到这两兄妹的关系:“他有充分的理由爱我的妹妹胜过爱任何人,他经常看望她,无保留地说出一切,她在一切方面都满足他的需要。因此在他们相互完美地适合的感情之间有一种巨大的和谐。确实,他们的心灵是同一个心灵,他们各自从对方得到安慰——这只有那些尝过同样幸福,知道什么是信任的爱与被爱的人们才能理解。”[1]但是,看来吉尔贝忽视了两人关系实际上存在着的另一方面:紧张、疑虑、苦恼、苛求甚至某种敌对,这是十分相似而又相互深刻地依恋的人们之间很难避免的。
帕斯卡尔的父亲艾蒂安·帕斯卡尔是奥维涅省的议员,并担任过毗邻克勒蒙的蒙菲朗的法院副院长。他是一位自由思想者,受蒙田影响颇深;又是一位热爱科学的人,尤擅长数学。他为人谨慎、善于理财、工作勤奋、关心子女。在他妻子去世后,他更是悉心照料他的儿女。1632年1月,为了三个儿女的教育,他特地辞去了议员职务,举家迁居巴黎——这个法国文化学术的中心。
艾蒂安对自己儿子的期望尤深,他根据蒙田的自由主义理论,亲自对小帕斯卡尔进行了系统专门的教育。他鼓励孩子研究自然,观察事物,教他拉丁文和希腊文,为了不让小帕斯卡尔的数学兴趣过早妨碍古典语言的学习,他打算在其十六岁以后才教他数学,但没料到小帕斯卡尔十二岁时就独自在地板上用炭画图,发现了欧几里得几何学的第32命题:三角形的三个内角的和等于两直角。而在此之前,帕斯卡尔还写过一篇《论声音》的论文。后来,他父亲就提前开始教他数学,并经常带他出席一些科学讨论会,接触各种文化阶层的人,并在他掌握了拉丁文和希腊文后,引导他阅读爱比克泰德、奥古斯丁等人的著作和《圣经》。帕斯卡尔还懂意大利文,能用希腊文与拉丁文写作,但他并没有系统研究过人文科学或文学艺术。
帕斯卡尔与他父亲之间也有着深厚的感情,他1643年发明计算器的直接动因是为了减轻当时担任诺曼底省税收总监察官的父亲劳作的辛苦。在他父亲于1651年9月24日病逝后,他曾于10月17日写给姐姐、姐夫一封信,劝他们,也包括他自己要从上帝那里寻找安慰,节制悲哀。他写道:“在我看来,他似乎还活着。如果六年前就失去他,我本会一事无成。虽然我相信今天我对他的需要已不是那么绝对,但我清楚地知道,他十多年来对我是必不可少的,并将赐福于我的一生。”[2]
总之,帕斯卡尔的一家可以说是相亲相爱的一家,虽然冉森教派的那种严格清峻也曾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上投下过一些阴影,但总的说,在这个家庭中不乏友爱和温情,也不乏豁达和明智。帕斯卡尔幼年受到的教育是得天独厚的,几乎可以说是当时最好的。一个天才,随时都有可能夭折。然而再没有什么时候能比幼年的时候更易夭折的了!帕斯卡尔是幸运的,他成长起来了,当他达到某一种自我意识的时候,他就不容易被摧毁了。
我们每一个人都受到时代和社会条件的限制,但每个人又都总是能够反过来对这种限制再做一点什么事情。而且,成年人比幼年人能做的要多,天才比常人能做的要多。所以,在人生的道路上倒常常应当是:不要先设想,至少不要先太具体地设想自己一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而是先去努力冲破你目前自身既有的局限,冲破似乎你只能达到某一步的界限。在个人生活中有些大的趋势、大的限制是改变不了的,但个人绝不是无为而仍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命运,我知道你能做什么,但我能做的比你要多。”把一切可以归之于社会的,一切可以归类到一起的东西除去,我们总还剩下一点什么东西,这是完全属于我们自己个人的东西。这种东西在有些人那里多些,在有些人那里少些,这种东西有的是得之于遗传或外界所赐,但更多是得之于自己,得之于内心对外部制约性的反抗。
帕斯卡尔实际从到巴黎起就开始走向社会了。他不是从学校,而是直接从家庭走向社会,而且不是以承担一种社会职业的身份介入社会,而不过是经常与外界社会保持接触罢了。帕斯卡尔终其一生是一个没有受过学校教育者,是一个无职业者,他写的著作,包括他的科学工作和发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经济利益。看来他主要靠他父亲的收入和后来的遗产生活。
帕斯卡尔到巴黎后,他父亲常常带他出入上流社会的各种沙龙、府邸,尤其使帕斯卡尔得益的是他经常随父亲参加一个叫作“梅森学院”(又名“自由学院”)的科学俱乐部的活动。这个组织的主持人梅森拥有一个广泛的国际通讯网,可以及时得到当时欧洲科学进展的最新消息。梅森学院每周有一次讨论,帕斯卡尔在那里可以遇到当时有名的科学家鲁白瓦尔、巴伊、加伊、哈尔地等,正在写《方法论》的笛卡儿有时也到那里去。帕斯卡尔在那里得到很大助益和许多激励。
后来,帕斯卡尔在1640年全家搬往卢昂城以后,也随父走访过当时城内的一些上流人家。但总的说,在父亲死之前,他自己与外界的接触并不多。父亲病逝和妹妹出家以后,姐姐又远在外省,他生活十分孤独,身体状况也很坏,医生劝他多参加各种活动以得到一些消遣,于是从1652年起,开始了他所谓“世俗时期”。
这期间,他经常出入各种沙龙和名门,到姐姐家度假,与友人外出旅行,同时也从事一些科学研究。他欣赏着人间和世俗的一些欢乐,欣赏着友谊而且似乎还曾陷入到爱情之中。与上帝的联系暂时退居幕后,而与世人的联系则推到幕前。这一段时间他的朋友主要有:罗安奈公爵、骑士默雷、著名数学家费马以及深受蒙田影响的米东等。
罗安奈公爵性格豪放,爱好科学,崇拜帕斯卡尔的天才,他曾邀帕斯卡尔和默雷到他的领地普瓦多旅行。默雷知识渊博,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并颇有些**不羁。他崇尚真实、自然,又颇有点玩世不恭和冷嘲热讽。和他们的交往开阔了帕斯卡尔的生活,扩大了他的视野,使他进一步感到人心的丰富、复杂、深刻和暧昧,不是仅仅凭理智就能把握的。他后来写宗教的辩护书,在某种意义上也正是悬这一类才华横溢的自由思想家于面前的,他以他们为读者和讨论的对象,试图说服他们,这就使他的说服置于一个很高的层次,产生出许多富有魅力的思想。
这时候的他在性格上似乎也是随和的,招人喜欢的,这从他写在一幅画背面,为感谢一位妇女所作的诗中可以略见一斑:
在此胜地,可爱的年轻主人,
你给我绘出了一幅肖像,
我要随着你那纤纤的手,
到你所绘的地方。
为了使仙女更可爱而美丽,
为何不将你的容颜给了她?[3]
从后三句可以看出,帕斯卡尔要想恭维人的话也是在行的。
在帕斯卡尔那里笼罩着许多神秘,而帕斯卡尔的爱情则尤其像一个谜。他终生没有结婚;但有没有爱过什么人呢?1843年,古赞发现了一份手稿《论爱的**》,并通过他的考证认为是帕斯卡尔1653年所作。这一意见得到许多人的赞同,这篇文章一般也都收入帕斯卡尔的全集之中。但也一直存在反对意见,比如迄至1979年出版的科里尔百科全书中,“帕斯卡尔”条目的撰稿人就认为似不可信。而同意帕斯卡尔写过这篇论文的人们中间,对是否他真的爱过,以及他所爱的对象究竟是谁也存在不少争议。我们也许最好同意米邵的看法,他认为帕斯卡尔的对象是一个不可解的谜,不必去猜测它,但帕斯卡尔肯定恋爱过。从《思想录》中也可以发现一点这样的线索,比如帕斯卡尔谈到:爱情的结果是可怕的。他很可能默默地、但是强烈地爱过什么人,但后来又在上帝面前为这种**感到羞愧。最彻底的宗教情感常会排斥其他所有的情感,我们在克尔恺郭尔那里也看到了同样的情形。不过,我们不妨在此扼要叙述一下帕斯卡尔《论爱的**》中的一些观点。
这篇文章谈到,人生来是为了思想的,但有时也需要**,而最适于人的**就是爱情和野心,“以爱情开始而以野心结束的一生是幸福的!”人有这种火是可爱的,人越有灵性,**也就越大,“在伟大的心灵中,一切都是伟大的”,我们生来心中就带有爱的特性,人不能没有爱而生活。爱情无需技巧,无法教也无法学。美的观念是变化的,最适宜于保持美的主体的,就是一个女子,而如果她有灵气,她就给美注入了活力,并巧妙地使美升华。爱情没有年龄,它总在诞生中,爱情是个孩子。一个单纯的人是不完满的,为了幸福,他需要寻找第二者。爱情是暴君,要其他一切**都服从它,然而,它又是温柔的,“如果一个男人心灵中有什么地方是温柔的,这个时候他是处在爱情中。”不敢说出来的爱有其痛苦,也有其欢乐。爱情必须不断更新。爱情各各不同,有的持久、温柔,有的迅速、激烈。爱情激起一种崇敬,人们崇敬他所爱的。爱情使人忘记他的处境和父母亲朋,除了他的所爱,觉得自己不再需要其他什么东西,而不这样过分,**不会是美的。文章最后谈到爱情的痛苦:“尽管痛苦这样接踵而至,人仍然抱着少受痛苦的希望盼望着他的爱人来临。然而,当看到她时,他遭受的痛苦比以前更大。过去了的痛苦不再刺激人,现在的痛苦是触到了的,而且人们是对接触到的痛苦作判断。在这种情况下的恋人难道不值得同情吗?”[4]
有谁能怀疑写下这些文字的人,没经历过爱呢?
帕斯卡尔是一个科学家,一个不仅具有科学精神,而且具有巨大科学成果的不折不扣的科学家。帕斯卡尔的科学活动很早就开始了,且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晚年。他十一岁就写有声学论文《论声音》,探讨振动体一经触摸就停止发音的原因;十六岁写有几何学论文《论圆锥曲线》,提出若一圆锥曲线内接一个六边形,它的三对对边的交点处在同一直线上。这就是著名的帕斯卡尔六边形定理。也就是说他很早就开始了他同时作为数学家和物理学家的生涯。
作为一个数学家,他从十九岁开始制造一个计数器,经过近十年时间的反复设计、改造而完善定型,在计算机的起源史上写下了重要的一笔。现在计算机使用的一种高级程序语言“Pascal语言”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在1652年以后,与费马多次通信讨论概率计算问题,并于1654年提出了二项式系数的三角形排列法,即“帕斯卡尔三角形”,从而开创了概率论的研究;他还曾经指出意大利数学家加伐丽丽用划分无数平行直线来计算三角形面积的方法中,那些直线实际上是极其微小的长方形,由此遂导致极限与无穷小的概念;在他死后经费马修订出版的《算术三角形论》书稿中,他总结了数学归纳法的证明方法;1657—1660年,他在疾病的痛苦中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研究摆线(旋轮线)问题,用立体几何方法得出不少求积的积分变换公式,这些研究促成了微积分的诞生。
他的物理学研究不像他的数学兴趣那样几乎保持终生,而是比较集中在1646—1654年间,尤其是前两三年。他于1646年10月听人谈到意大利科学家托里拆利的真空试验,即着手研究这个问题,当年就与姐夫一起重复了这个试验。在证明了真空的存在以后,他又进而研究真空形成的原因,认为真空是由物体的重量和空气的压力造成的,由此他又开始一系列的气压试验,发现了密闭流体能传递压强的物理学定律(帕斯卡尔定律),奠定了近代流体力学的基础,后来的水压机即是根据这一原理制造的。
帕斯卡尔还是一个发明家。他重视经验,强调实践,不仅进行理论的探讨,而且亲自动手做各种实验,发明各种仪器。在数学上,他在发明计算器的过程中,既是设计师,又是工匠,前后试做过五十多种模型,直到1652年才最后定型。在物理学上,他发明了注水器、水压计,并改进了托里拆利的气压计。他以巨大的热情和精力投身科学工作,经常累垮而受到医生的警告。
与帕斯卡尔的冷静的科学精神和不知疲倦的科学活动构成鲜明对照的是他的强烈的宗教**。在这方面,他是同样的真诚,同样的热烈,同样的彻底,同样的言行一致和呕心沥血。
帕斯卡尔的传记作家往往谈到他一生的三次皈依。这里的“皈依”(vertir)不是改宗,不是由不信到信,或由信异教到信基督教,而是一种内心的扭转、一种层次的递进。我们不妨把三次皈依看成他宗教生活中的三次转折点,每次都标志着一个新阶段的开始。
帕斯卡尔一家都是天主教徒。1646年1月,他父亲为阻止别人决斗,在冰上滑倒摔伤,由此全家通过帮助他父亲正骨的德尚兄弟接触到源于奥古斯丁主义,跟加尔文教也有密切关系的冉森教派,一家人开始阅读当时波尔·罗亚尔修道院的主持人圣西兰的著作,以及奥古斯丁的著作和《圣经》,从而全家转向了更重精神生活、更接近于原始基督教、更强调福音书和奥古斯丁、强调天恩而非事功的冉森教派。而受影响最大的则是小帕斯卡尔和他的妹妹雅奎琳。
这第一次的皈依并没有中断帕斯卡尔的科学活动,当年10月他就开始了一系列的真空试验。随后在父亲去世和妹妹出家之后,又进入了他的“世俗时期”。但是他的这种世俗生活遭到他妹妹的反对,他自己也感到很痛苦。根据雅奎琳1654年年底写给她姐姐吉尔贝的信,我们可以得知他一年多来一直对这个世界以及世界中的人们感到厌恶,对他自己的生活感到厌恶。这种厌恶是对一种新的生活的渴望,这已经预示着一次大的转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