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温语吃完最后一口麦片,放下勺子,沈清弦才放下咖啡杯,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
“今天下午的航班?”她问道,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询问天气。
温语点了点头:“嗯。”
“东西都收拾好了?”
“差……差不多好了。”
简单的对话,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发生在昨晚那场告白之后,发生在温语主动坐在她对面的此刻,每一个字都仿佛被赋予了不同的重量。
“嗯。”沈清弦应了一声,站起身,“那,待会儿见。”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拿起报纸,对温语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餐厅。
温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才长长地、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微微浸湿。刚才那短短的十几分钟,比她录制任何一期节目都要耗费心神。
然而,一种奇异的、如同解脱般的轻松感,却随之涌了上来。
她选择了面对。
选择了靠近。
哪怕只是这样一小步。
而沈清弦,用她的平静和克制,接住了她这试探性的一步。
没有逼迫,没有进一步的索取,只是确认了她的存在,然后给予了她继续思考和适应的空间。
这种被尊重、被小心翼翼对待的感觉,像一股暖流,悄然融化着她心底那最后一点坚冰。
当温语站起身,准备离开餐厅时,苏念终于忍不住跑了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急切地问:“语语!你刚才……你怎么坐到沈老师那边去了?你们……没事吧?”
温语看着苏念担忧又八卦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的、带着些许疲惫却又异常平静的笑容。
“没事,”她说,目光望向餐厅窗外,罗马的阳光已经彻底驱散了晨雾,洒下灿烂的光芒,“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苏念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还想再问什么,却被温语轻轻拉走了。
回房间收拾行李的路上,温语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她依旧不知道前路如何,不知道她和沈清弦之间这刚刚破土而出的、脆弱的关系将走向何方。
但她知道,在破晓之前,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不再逃避。
而沈清弦,就在前方不远处,用她的方式,等待着,也引导着。
心照不宣的靠近,比任何言语的承诺,都更让此刻的她,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
罗马的喧嚣与厚重被机场大厅冰冷明亮的灯光与催促登机的广播所取代。长达数周的海外录制终于落下帷幕,归国的行程近在眼前。一种混合着疲惫、解脱与淡淡离愁的气氛笼罩着节目组一行人。
温语坐在候机室的角落,手里攥着登机牌,目光有些放空地望着窗外起落的飞机。她的行李已经托运,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巧的背包,里面装着必需品和……那张沈清弦在威尼斯为她拍下的、“最自然瞬间”的拍立得照片。
自那日早餐她鬼使神差地坐在沈清弦对面之后,一种微妙而心照不宣的平衡,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不再有刻意的躲避,也不再有咄咄逼人的靠近。她们像是最寻常的同事,在剩余的录制和集体活动中维持着礼貌而疏离的互动。
但只有温语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截然不同。
她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挺拔的身影,会在沈清弦说话时,下意识地屏息凝神,会在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汇时,心脏漏跳一拍,然后迅速、却又不够自然地移开。她像一个刚刚学会走钢丝的人,小心翼翼地在“保持正常”与“无法忽视”的边界上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沈清弦似乎也默契地配合着她的节奏。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用具有穿透力的目光长时间地锁定她,也不再制造独处的机会。她变得克制而守礼,甚至比节目初期更像一个纯粹的前辈。只是,那偶尔落在温语身上、短暂停留的目光,依旧带着一种沉静的、了然的温度,仿佛在说:“我知道,我等着。”
这种无声的默契,像一种缓慢生效的麻醉剂,让温语在兵荒马乱的心绪中,找到了一丝奇异的安定。她知道那汹涌的暗流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被压制在了平静的海面之下。而这份暂时的平静,对她而言,已是喘息之机。
“前往北京的CAx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广播响起,人群开始流动。
温语站起身,背上背包,跟着队伍走向登机口。她刻意放慢脚步,落在了队伍的中后段。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前搜寻,很快便看到了那个即使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的背影——沈清弦正与秦海月并肩走着,低声交谈着什么。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沈清弦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然后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温语身上。
没有停留,没有额外的表情,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瞥,便又自然地转回头去,继续与秦海月说话。
但温语的心跳,却因为那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对视,而骤然加速。那一眼,平静无波,却像一道无形的丝线,轻轻扯动了她的心弦。
登机,找到座位。或许是命运的又一次玩笑,或许是节目组出于某种考虑(温语不敢深思),她的座位,竟然与沈清弦在同一排,中间只隔着一条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