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一:风暴前的窒息
林氏集团顶层的战略决策会议室,此刻静得可怕。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由整块的黑胡桃木打磨而成,表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天花板上嵌入式灯带散发出的、经过精密计算的冷白色光芒。每一张高背皮质座椅都按照严格的角度摆放,空荡地等待着它们的主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经过高效过滤系统循环后的、近乎无菌的洁净气息,混合着高级皮革与木质淡淡的冷香。
这是一种被精心营造出来的、象征着秩序与效率的宁静,但今天,这份宁静之下,却潜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令人心悸的凝滞。仿佛这间屋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真空罐,不仅抽走了声音,连时间流淌的痕迹也变得模糊不清。
林未曦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了这里。
她穿着一身熨帖的浅灰色套装,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刚刚苏醒的城市。晨光给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镀上了一层淡金,但这份宏大的景象,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她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这间无比熟悉的会议室。这里是林氏权力的核心殿堂,每一次在这里举行的会议,都决定着商业版图上或大或小的格局变动。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细节,熟悉在这里发生的每一次博弈。
但今天,感觉不对。
非常不对。
那种感觉,就像暴风雨降临前,天空尚未变色,云层尚未堆积,但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仿佛充满了电荷,沉甸甸地压下来,让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是一种源于直觉的、深入骨髓的不安。
她走到主位旁属于自己的座位,打开面前的嵌入式触控屏,再次核对着今天的会议流程——关于集团未来十年核心战略方向的决议案。议程清晰,文件齐备,一切看起来无懈可击。
可她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时,却感觉不到往日的沉稳。心底深处,仿佛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持续鸣响,提醒着她,有什么东西,正在这完美的秩序之下,悄然失控。
她试图将这种莫名的心悸归咎于连日来的疲惫,或是对于这次重要会议本身的紧张。但理智告诉她,并非如此。
这种寂静,太过于刻意,太过于……充满等待。
仿佛这间屋子里所有的空气、所有的光线,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某个注定要打破这一切的瞬间到来。
而她,被包裹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宁静中心,像一个即将被推上舞台,却还不知道剧本最后一页的演员。
章节二:王的入场
就在林未曦被那无声的窒息感包裹,几乎要透不过气时,会议室那扇厚重的双开胡桃木门,被两名侍立在侧的助理从外面无声而同步地推开。
一道被拉长的、极具压迫感的身影,投映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林瀚到了。
他没有急于走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狮王,目光沉稳而缓慢地扫过整个会议室。他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Brioni定制西装,领带是沉稳的暗红色,用一枚简洁的金色领带夹固定着。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皱纹,却也赋予了他一种不容置疑的、积威深重的气场。
他的步伐不快,每一步都带着某种既定的节奏,沉稳地踏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跳节拍上。在他身后,跟着三四位集团内地位最高的元老和心腹高管,他们同样步履沉稳,表情肃穆,如同忠诚的卫队,拱卫着他们的君主。
林未曦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其他早已到场、原本坐在位置上低声交谈或查看文件的高级管理人员,也如同被按下了同一开关,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时间,会议室里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那股无形中愈发沉重的威压。
林瀚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那张位于环形会议桌弧顶中央、椅背明显高于其他的主位。他的贴身助理早已为他拉好了椅子。
他落座,身体微微后靠,贴合着宽大椅背的曲线,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这个姿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直到这时,他才抬起眼,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再次缓缓掠过在场每一个站起来的人的脸。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审视,仿佛能透过每个人恭敬的外表,看穿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都坐吧。”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惯有的、不容反驳的威严,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地传开。
众人依言坐下,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整齐。
林瀚侧过头,对坐在他右手边第一位、头发花白的陈董低声说了句什么。陈董立刻微微倾身,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低声回应着。
林未曦就坐在父亲的左手边,她能清晰地听到他们之间简短的对话,是关于即将推动的那项关键决议——一项旨在进一步集中集团资源、强化林瀚本人对几个核心子公司控制力的战略提案。父亲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自信,仿佛这项决议的通过,如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他看着陈董,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属于胜利者的笑意。
林未曦默默地收回视线,低下头,假装整理面前早已整齐的文件。父亲那强大的、仿佛坚不可摧的气场,如同一个无形的力场,笼罩着整个房间。在过去的许多年里,这个力场曾让她感到安心,感到有所依仗。
但此刻,这股熟悉的力量,却与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形成了尖锐的对峙。
她看着父亲那双搭在扶手上、指节分明、曾经签署过无数决定集团命运文件的手,那双手看起来依旧稳定而有力。
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看似牢不可破的王座之下,那由姐姐林未晞带来的、无声的暗流,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汹涌地冲击着根基呢?
父亲自信的笑容,在此刻的她看来,竟像是一层覆盖在火山口上的、薄而脆弱的冰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