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楼的身影如同绝壁求生的灵猿,在苏浣以巨大消耗维持的“一线生机”指引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后几道狂乱抽打的触须,指尖终于触碰到那穹顶中央、剧烈搏动的暗色节点!
那节点并非实体,而是一团极度凝聚、不断旋转的暗紫色能量漩涡,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污秽与庞大能量。只需将手中准备好的、蕴含着苏浣“青木灵枢”净化之力的碧色晶石嵌入其中,便能极大可能中断蛉奴与这洞窟结界的能量连接!
胜利仿佛唾手可得!
然而,就在余小楼即将动手的刹那——
“呵……愚蠢。”
蛉奴那混合着痛苦与无尽恶意的声音,不再狂躁,反而带着一种阴谋得逞的冰冷平静,响彻洞窟。它那残破的暗影本体不再试图攻击谢辞等人,反而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韵律微微震动,与整个洞窟,不,是与更深、更广的某种存在产生了共鸣。
“尔等真以为……吾之核心,仅在此处孱弱躯壳之中吗?”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深沉、仿佛源自大地脉络本身的能量波动,以蛉奴残躯为中心,悍然扩散开来!整个云隐城,乃至城下的山川地脉,都随之微微一震!
与此同时,余小楼面前的能量节点光芒大盛,其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与整个云隐城地下灵脉走向完全契合的符文锁链虚影!这些锁链,一端连接着节点,另一端,则深深扎根于云隐城的地脉核心,与这座城市百万生灵的生机气运,紧密相连!
“楚遥大人手段……岂是尔等可以揣度。”蛉奴的声音带着嘲弄,“吾之存在,早已与这云隐城地脉龙气同契相连!毁吾核心,便是撼动地脉根基!届时,龙气反噬,地窍崩毁,整座云隐城将化为齑粉,城内所有生灵……皆与吾陪葬!”
它那无数痛苦面孔齐齐转向谢辞,尤其是他身后被他护住的陆清,发出了尖锐的、直击灵魂的诘问:
“谢辞!!!”
“此刻,汝当如何?!”
“是保全此城百万无辜,任吾完成献祭,或许尚有一线渺茫之机重塑乾坤?还是为阻吾计,行此绝户之事,亲手将这云隐城……推向万劫不复之深渊?!”
“救一人,还是救苍生?!”
“汝之道,汝之守护……今日,便做个抉择吧!!”
洞窟之内,时间仿佛凝固。
余小楼的手僵在半空,那枚碧色晶石灼烫着她的掌心,却重逾千斤,再也无法按下。她脸色惨白,回头望向下方。
苏浣的“青囊瞳”清晰地“看”到了那地脉锁链的真实不虚,她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眼中的凝重几乎化为实质。她精通医道,更知地脉之于一座古城,便如心脉之于人体,强行截断,后果不堪设想。
卫衡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昭明剑的清光在他周身明灭不定。他奉行秩序,守护一方安宁乃是巡天司天职。可眼下,这“秩序”本身,却成了敌人最恶毒的武器!是遵循职责,不惜代价阻止可能毁灭世界的献祭,还是为了眼前一城生灵,暂且隐忍,赌那虚无缥缈的“一线之机”?冰冷的理智与沉重的责任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而谢辞,站在那里,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蛉奴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他一直秉持的“守护”信念,剖开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他守护陆清,是出于私心与承诺;他想要拯救云隐城,是出于侠义与责任。可如今,这两者却被强行置于天平的两端,逼迫他做出选择!
救陆清,阻献祭,则云隐城百万生灵涂炭,他便是屠城的罪人。
保云隐城,则需坐视蛉奴完成仪式,陆清可能沦为祭品,世界也可能滑向毁灭。
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无论怎么选,都意味着背叛。
他体内的归墟之力因这极致的情绪冲突而剧烈沸腾,右臂乃至脖颈上的归墟之痕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灼目的幽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看着面前泪流满面、无声哀求的“母亲”幻影,又看向身旁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陆清,最后望向那仿佛承载了无数生灵期盼与哀嚎的、与地脉相连的蛉奴核心。
他的道,他存在的意义,在这一刻,被推到了悬崖边缘。
蛉奴不再攻击,只是静静地悬浮着,享受着这极致“美味”的挣扎与痛苦。它将舞台,彻底让给了这残酷的抉择。
洞窟中,只剩下污血滴落的粘稠声响,以及那无声胜有声的、拷问灵魂的——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