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多么复杂的珍馐,只是最简陋的杂烩粥。但当殷晚晴用找到的、洗净的碗,将热气腾腾的粥分发给每一个村民时,那温暖的食物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冰冷的身体被暖流浸润,空洞的胃袋被实在的食物填充,那最简单、最原始的慰藉,暂时压过了灵魂深处翻涌的剧痛。
人们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啜吸着,眼泪无声地掉进粥里,混合着一起咽下。这一次的眼泪,似乎不再全是绝望,还夹杂着一丝……活过来的感觉。
殷晚晴看着这一幕,嘴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左颊那个浅浅的梨涡一闪而逝。但她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得吓人。
苏浣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象让苏浣的眉头紧紧蹙起。
“风寒入体,旧疾复发。”苏浣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你喉咙的旧伤被严重牵动,接下来几日,最好……不要再说话了。”她看着殷晚晴,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否则,恐有失声之虞。静养,是唯一的疗法。”
殷晚晴闻言,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粥,示意大家继续吃。她接受了这个判决,仿佛不能说话,对她而言并非多么严重的惩罚。
夜深了,雨雪渐渐停歇,留下一地湿冷泥泞。村民们挤在简陋的庇护所下,因疲惫和食物的温暖而暂时陷入了不安的睡眠。团队成员也各自找了地方休息,气氛沉默而沉重。
殷晚晴靠在断墙边,裹紧了单薄的衣衫,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她看着不远处蜷缩着睡去的余小楼,又看向独自坐在阴影里、抱着膝盖望着火堆发呆的沈蹊。
她悄悄从篮子的最底层,取出两样东西。那是两枚用最普通的粗布缝制的护身符,针脚细密,看起来朴实无华。
她走到余小楼身边,动作轻柔地将其中一枚,塞进了余小楼因为紧张而依旧微微握拳的手心里。余小楼在睡梦中咂了咂嘴,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枚带着暖意的护身符。
然后,她走向陆清。
陆清察觉到有人靠近,受惊般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未散的迷茫,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当他看清是殷晚晴时,那警惕才稍稍褪去,但依旧紧绷着。
殷晚晴没有说话,只是对他露出一个极浅、却无比温柔的微笑。她伸出手,将另一枚护身符,轻轻放在了他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个用来收藏的储物袋上。
陆清愣住了,他低头看着那枚粗布护身符,又抬头看向殷晚晴。
殷晚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双手虚抱,做了一个“珍藏”的动作。最后,她指了指那枚护身符,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月光穿过破损的屋顶,洒在她苍白而宁静的脸上。她无法用言语解释,但她用行动,完成了最清晰的回答: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曾偷窃什么以确认存在,无论你为何迷茫于自身……
【你被安静地爱着。】
【你的‘存在’本身,就值得被小心珍藏。】
陆清看着那枚护身符,又看了看殷晚晴因无法言语而显得格外宁静柔和的眼睛,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一点点地、微不可察地松弛下来。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将那块粗布护身符,放进了自己那个一直空荡荡的储物袋里。
仿佛,那里终于有了第一件,真正属于陆清的、被温柔赠予的宝物。
殷晚晴看着他做完这个动作,这才放心地裹紧衣衫,靠在墙边,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喉咙灼痛,身体冰冷疲惫,但她的存在本身,如同这寒夜里微弱却坚韧的火光,悄然完成了对团队创伤的、最初的,也是最深刻的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