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凛月像是被这个词取悦了,又像是被冒犯了,她走回床边,阴影再次将沈清弦笼罩,“这世间何来公平?本座救你,不过是让你死得更有价值些,更能让本座……痛快些!”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扫过沈清弦清瘦的脸庞、脆弱脖颈下微微起伏的弧度,最终落回她那双即使重伤也依旧澄澈坚定的眼眸。
“在你恢复之前,你的命,是本座的。”凛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没有本座的允许,你连求死,都不能。”
话音落下,她忽然出手如电,冰冷的手指精准地扣住了沈清弦的手腕!
沈清弦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撼动不了分毫。那手指如同玄铁铸就,牢牢地禁锢着她,一股精纯而霸道的魔力瞬间探入她的经脉,蛮横地巡弋着,检查着她伤势的恢复情况。
这感觉并不好受。属于他人的力量在自己最脆弱的经脉中游走,带着一种审视和掌控的意味。沈清弦绷紧了身体,咬住下唇,不肯泄露一丝呻吟。
凛月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恢复速度仍不满意。她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凝聚起一点更加凝练的暗色光华,不由分说地点向沈清弦的眉心——神魂所在!
沈清弦瞳孔骤缩!神魂乃修士最核心、最隐秘之处,绝不容外人轻易触碰!
她猛地聚集起刚刚恢复的那一丝微薄力气,抬手格挡!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在寂静的殿内响起。
沈清弦的手拍在了凛月的手腕上,力道不大,却带着决绝的意味。
两人同时僵住。
沈清弦是因为用力过猛牵动了内腑,喉头腥甜再涌,眼前阵阵发黑。
而凛月,则是低头,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那双绯色的眼瞳中,翻涌起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惊讶,愕然,随即是滔天的怒火,但在那怒火深处,似乎又有一丝……别的什么。
“不准……碰我神魂。”沈清弦喘息着,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即使虚弱,也依旧带着属于仙道魁首的骄傲与底线。
凛月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热度,一种被彻底挑起兴味的疯狂。
“好,很好。”她收回手,指尖那点暗芒消散,“沈清弦,你果然还是这般……不识抬举。”
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重新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魔尊姿态,只是眼底的猩红久久未散。
“既然还有力气反抗,看来是死不了了。”她语气淡漠,“明日,药量加倍。”
说完,她再次转身,玄色衣袂划破空气,消失在殿门之外。
这一次,沈清弦清晰地感受到,在她拍开凛月手的瞬间,对方周身那骤然紧绷、几乎要失控爆发的魔气,以及……那强压下怒火后,一丝几不可闻的、带着某种类似满意情绪的冷哼。
沈清弦独自靠在引枕上,手腕处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而有力的触感。她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苍白纤细的手指。
不准碰我神魂……
这句话,在三百年前的某次交锋中,似乎她也对凛月说过。那时凛月用了某种诡秘的摄魂法术,险些让她着了道。
她记得当时凛月的反应,与今夜,竟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一种荒谬的、让她心悸的猜测,再次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
凛月……
你救我,养我,执着于与全盛时期的我一战……
真的,仅仅是为了一个“痛快”吗?
殿内定魂香的青烟依旧袅袅,沈清弦却觉得,这魔宫的水,比那无边幽冥,还要深不见底。而她,似乎正一步步,沉向那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