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黏糊又肉麻,像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大型犬,恨不得将全身心都贴上去。
门外,谢临渊的侍从看得目瞪口呆,犹豫着是否该进去提醒陛下将军需要静养。一旁的老医官却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轻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走吧,还愣着干什么?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这时候你还想进去煞风景?哎,真是不开窍啊……”说着,不由分说地将那侍从拉远了,还体贴地替他们掩上了房门。
室内,烛火摇曳。谢临渊被慕容景紧紧搂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内心脏剧烈的跳动,以及那滚烫的泪水不断浸湿自己肩头的衣料。他身体依旧虚弱,本想推开这过于炽热的拥抱,但听着耳边那近乎语无伦次的、带着哭音的告白,感受着那份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真挚与悔恨,那抬起的手,终究只是无力地垂下,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慕容景……”他无奈地唤了一声。
“我在!子默,我在这里!”慕容景立刻应道,将他搂得更紧,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这一刻,隔阂、伤害、权力、算计似乎都暂时远去,只剩下这劫后余生般的拥抱,和空气中弥漫的、复杂难言又暧昧涌动的气息。
此后几日,谢临渊重伤未愈,慕容景亲自煎药照料。
煎药这等事,他绝不假手他人。小小的药罐在红泥小炉上咕嘟作响,他挽起袖口,执着蒲扇,严格按照医官的嘱咐控制着火候,那双执朱笔、批奏章的手,此刻被烟熏得微黑也毫不在意。他煎好的药,总是自己先试过温度,才小心翼翼地端到谢临渊榻前。
“子默,该喝药了。”他的声音总是放得极轻,带着哄劝的意味。
谢临渊内伤未愈,多数时间都在昏睡或半昏睡中。这夜,慕容景照例守在榻边,借着昏黄的烛光,凝视着谢临渊沉睡的侧脸。忽然,榻上之人眉头紧蹙,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无意识地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恰好攥住了慕容景垂落在榻边的衣袖一角。
慕容景心中一紧,不知这人梦见了什么,是北境的烽烟,还是……他带给他的伤害?他会不会……梦到自己?一丝微小的期盼在他心底升起。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抽回衣袖,反而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将自己的手,缓缓地、坚定地覆在了谢临渊那只因用力而微颤的手上,将他冰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别怕,我在。”他低声道,不知是在安抚梦中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就这样,保持着微微倾身的姿势,握着谢临渊的手,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后半夜谢临渊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那只手却依旧没有松开。慕容景也就任由他握着,哪怕半边身子已经僵硬发麻,也舍不得动一下,仿佛这短暂的依恋,是他偷来的珍宝。
晨光微熹,透过窗棂洒入室内。谢临渊眼睫颤动,缓缓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他便察觉到手被人紧紧握着,温暖而有力。他偏过头,正对上慕容景布满血丝却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眼睛。
“你醒了?”慕容景的声音因熬夜而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谢临渊目光下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自己的手依旧被对方牢牢包裹着。他沉默了一下,才哑声开口,带着刚醒时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你握了一夜……我手麻了。”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立刻将手抽回来。那只被握住的手,甚至几不可察地放松了力道,安然地停留在对方的掌心。
慕容景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指尖轻轻摩挲着谢临渊的手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像个得了糖吃的孩子:“麻了也好,我陪你一起麻着。”
空气中流淌着无声的暖意,比晨光更熨帖人心。
然而,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雷震带来了新的消息,阿红被沙蝎帮扣留。对方似乎摸清了谢临渊的底细,竟派人传来口信,指名要谢临渊拿着边境军械库最新配置的器械图去换人,并且,必须他亲自前往。
“少爷,此事蹊跷!沙蝎帮要军械图何用?背后定然有人指使!这分明是针对您的陷阱!”雷震急道。
谢临渊靠坐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初。“我知道是陷阱。”他冷静地说,“但阿红必须救。至于军械图……”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们想要,给他们便是。只不过,是真的还是我谢临渊‘特制’的,就由不得他们挑剔了。”
他打算用一份精心伪造、足以以假乱真、甚至内藏隐患的假图去交换。
“我陪你去!”慕容景立刻说道,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谢临渊皱眉:“此事凶险,你不适合去……”
“若不去,我便下旨派兵围了沙蝎帮的老巢,看看是他们硬还是我的军队硬!”慕容景打断他,眼神执拗,“要么我陪你一起去,要么谁也别想去!子默,你休想再甩开我独自涉险!”
看着他这副蛮不讲理又透着深切关怀的模样,谢临渊深知拗不过他,最终只能无奈默许。
几日后,谢临渊伤势稍稳,便与慕容景一同出发,前往沙蝎帮约定的交换地点——一处位于戈壁边缘的废弃土城。为掩人耳目,两人皆做寻常客商打扮,只带了雷震等数名精锐护卫暗中随行。
马车在颠簸的戈壁滩上行进,慕容景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谢临渊身边,递水、披衣、时刻关注着他的脸色,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让谢临渊又是无奈,心底某处却又隐隐有些发烫。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那座废弃土城,已经能望见远处残破的城墙轮廓时,异变陡生!
两侧的风化岩柱后,突然射出无数弩箭!铺天盖地而来!
“小心!”慕容景反应极快,猛地将谢临渊扑倒在马车车厢底部,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可能射入的流矢。
与此同时,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手持利刃,二话不说便向他们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这些人身手矫健,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慕容景眼中戾气暴涨。他拔出腰间软剑,将谢临渊牢牢护在身后,与冲上来的黑衣人战在一处。雷震等人也立刻与黑衣人厮杀起来,一时间,刀剑碰撞声、喊杀声打破了戈壁的死寂。
谢临渊内力未复,无法长时间动用武功,只能凭借经验和身法闪避,偶尔出手格挡,脸色越发苍白。慕容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出手更是狠厉,几乎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不让任何黑衣人有机会靠近谢临渊。
激战正酣,一名黑衣人瞅准空隙,一刀劈向谢临渊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