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肘抬高,弦拉到下颌,贴紧颈侧。”谢临渊的声音再次响起,近在耳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又按着慕容景的肩膀,微用力掰着他的身体让他更标准地侧身,随即手掌下滑,捏住他单薄的肩胛骨位置,迫使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原本因紧张而微蜷的腰背。
在谢临渊的摆布下,慕容景勉强摆出了一个看起来颇为标准的射箭姿势。他能感觉到谢临渊指尖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感。
“弓弦拉满。”谢临渊道。
慕容景深吸一口气,手下用力。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向后移动,但对于一个不专精于此道的人来说,要一次性将这把强弓拉满,很困难。
但是对于谢临渊来说,却不一样。
他在军营中自小受训,摸爬滚打,莫说拉不开弓,就是射箭的准头稍有偏差,都会挨教头毫不留情的责打。在那种高压的逼迫和残酷的淘汰下,再重的弓箭,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轻松拉开。
此刻,他看着慕容景。
谢临渊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是没听清自己说的话?还是力气仅止于此?
就在这时,慕容景闭了闭眼,摒弃了脑海中所有杂念,将全部精神集中于指尖、臂膀与弓弦之上。他回想着之前观察谢临渊和沈策动作时捕捉到的那一丝韵律,调动起体内那股自幼虽被压抑、却始终存在的坚韧与专注。那不是武力上的蛮劲,而是一种精神高度集中下,对身体潜能的激发。
忽然,他稳住了颤抖的手臂,原本停滞的弓弦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被他以一种看似轻柔、实则极其稳定的力道,缓缓地、坚定地……拉至满月!
弓弦的呻吟声变了,从艰涩变得沉稳。
谢临渊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
慕容景没有犹豫,屏息,凝神,依照方才谢临渊调整的瞄准线,手指一松——
“嗖——!”
箭矢离弦,破空而去!划过一道干净利落的轨迹,带着锐利的呼啸声!
“咄!”
一声闷响,箭矢稳稳地钉在了数十步外的箭靶之上!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校场这一隅,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箭尾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
慕容景缓缓放下弓,手臂因过度用力而有些发麻,但他浑不在意。他看着那支正中靶心的箭,苍白的脸上因为方才的专注和用力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转瞬即逝。
谢临渊依旧站在他身侧,沉默地看着远处的箭靶,又侧头看向身旁刚刚完成了一次堪称完美射击的慕容景。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但那琥珀色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微微动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了原本虚扶在慕容景身侧的手,仿佛刚才那近距离的指导和此刻的静默,都只是出于对“上官”职责的履行。
但空气中,那无形流淌的张力,以及慕容景这出乎意料的一箭,已然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不同于以往的痕迹。
“谢将军,如何?”
谢临渊沉默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远处那支钉死在红心上的箭矢,按在慕容景肩肘处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他没有回答慕容景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力道尚可,要勤加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