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吵醒他又能怎么样。”顾望朔撇撇嘴,故意提高了音量,“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然长眠,睡那么多干什么?”
何也见顾望朔成心捣乱,连“嘘”都懒得“嘘”,只是拽着他到卫生间,随手抽了条毛巾盖在对方湿透的头发上。
“出门前记得把头发擦干。”
何也将毛巾按在顾望朔头上,仔细地用干毛巾吸去他发根的水,叮嘱道:“十月份了,小心感冒。”
“……嗯。”顾望朔稍微蹲下些身子,把脑袋送到何也手边,“宋晚成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十月六号。”
“啧,还有六天。”
“五天,他十月六号上午走。”
“十月六号晚上?”
顾望朔扣住何也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动作,缓缓抬起头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何也抓着毛巾,眼看着顾望朔在他面前勾唇,不怀好意地舔了舔露出的尖牙。
“有慈善晚会要参加。”何也垂下眼帘,不敢和那双升起浓重欲望的铁灰色眸子对视。
“晚会什么时候结束?”
“不清楚。”
“你什么时候回来?”
“十一点左右。”
“时间很充足。”
顾望朔从何也手里抽走毛巾,吊儿郎当地往脖颈上一挂,对他下了通知:“那就十月六号晚上。”
何也盯着自己空下去的手心,低低地“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十月七号早上定的工地视察,可能要跟李特助说一声取消了。
即便会影响何也的日程安排,他很少会拒绝顾望朔的要求。
因为就算拒绝了,也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顾望朔会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不仅是顾望朔,也不仅是这样的要求,而是他的整个人生,都活在这种被迫的逆来顺受当中。
他想不想要,是他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考虑因素,而活下去,才是他所有行为的第一动机。
只有像现在这样活着,他才能活着。
在“这样”这个概念里,他不能对顾望朔说喜欢,他不能对宋晚成过分关心,他不能放开手脚改革公司,甚至不能辞掉总裁的职务去做自己想做的工作。
这样的生活方式,这样的人生,何也常常觉得很可笑。
一个人的人生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还能叫人生吗?
不如叫他生。
甚至不如直接往生。
再坚持几年吧。
坚持到宋晚成长大成人,他就能放下这一切,去过他真正想要的人生了。
他可以放下身份、地位、甚至母亲和弟弟,他在宋家熬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不欠任何人的。
或许他无法放下的,从头至尾,只有一个顾望朔而已。
少年的情感炽热扭曲,却有着无法忽视的真挚,哪怕何也有意避嫌,选择站在远处旁观,他也仍旧能感受到这份情感所带来的温度。
那种温暖太过诱人,总是让何也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从而忘了,他本应该远离这温暖。
那就像是荒地中的火焰,太过显眼也太过危险,离得太近,就会被引来的野兽毫不留情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