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行驶在官道上,三月初二,她终归还是及时赶回京城。
前几日,崇德堂。
江斐月被推着换上一袭深青色菱纹织锦直裾深衣,满头乌发梳成端庄的同心髻,髻上插着一只通透的白玉长簪与一支金丝绕翠的花头簪,腰间挂着流苏白玉环,轻步慢移,端着贵女的架子姿态优雅走进正堂。
按照之前书上看的叫什么来着。
敛衽为礼?好像还有什么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坐不露膝,站不倚门的规矩。
江斐月心里飞过一万只乌鸦嘎嘎叫。
原先写文章写的正高兴,北诗南词急急匆匆给她换上这身衣服,说有贵客突然到访。她慌得手脚打结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原主礼仪学习的深入骨髓。
她有种莫名感觉,当她穿上这身正式的古代服饰,缓步轻移离开梧桐阁起,她便与原先的江二小姐融为一体,对周围。。。。。。周围的一切都习惯自如,
江斐月心里忽而涌起一阵恐慌,不知不觉想到现代看到的电视剧,接受过人人平等思想的女主角被渐渐同化最后香消玉殒。
她无力改变这个时代,定然会随波逐流成为时代汪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但这一切比她想象的要快。
二月底,冬雪方消,空气里还浸着透骨的清寒。南词给她系上莲青色的斗篷。
江斐月走过曲桥,眼前是一弯才解冻的活水,残冰浮沉间,映出疏朗的天光。几尾红白锦鲤在清灰卵石间游弋,漾开浅浅波澜。
一路行至崇德堂门口,早侯在一旁的小丫鬟殷勤掀开帘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原主父母,
主位上穿着玄青色暗纹提花锦缎衣服的男人,约四十至五十岁。容貌清癯,眼眸深邃锐利。身形清瘦挺拔,两鬓略微染上霜色,不仅不显衰老,反到更加威严。
西侧首位的贵夫人,眉目温和气质端庄,四十左右的年纪,穿着绛紫色曲裾深衣,梳着规整高髻,发间点缀成套的珍珠头面。岁月不曾损伤她的美貌,只将少女时期的明艳淬炼成一种静水流深的气韵。
可搭眼望去,出乎意料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坐在主客位上的身影。
素白道袍,在满室深色檀木家具中清冷的如同一捧新雪,月华般银发倾泻,浑身气息不似凡人。
是传说中的那位得道高僧——重光大师。
就在江斐月看向他的瞬间,他似乎心有所感,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
江斐月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瞬间手脚冰凉只能凭着本能行完礼在唯一一位贵夫人身旁落座。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并非她想象中得道高僧的慈祥或威严,也不是印象里招摇撞骗者的奸诈鼠目,而是古井深潭,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幽邃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与声响,冷静,遥远,惊人的洞察力。
在他注视下,江斐月感觉自己被从里到外看了个透,所有秘密无处遁形。
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没有任何审视的意味,倒像是。。。。。确认。
确认一件他早已了然于心的事物。
重光大师没有说话,只是及其轻微地,几不可察的对她颔首示意。
随即,他便自然地转过头,对一旁因女儿出现面露欣喜和担忧的父母说到:“看来,贵千金确是无恙了。”
他的语气是如此自然,自然到只是在陈述一个“太阳从东边升起”的事实。
“江老爷应该记得贫僧曾为令千金卜的两卦。”
一卦在原主出生之时,青鸟来贺。
天枢寺破天荒送来贺礼,附带一张字条——
“庄生晓梦,魂寄蝶翼。一朝梦醒,日月明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