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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游的观测(第1页)

江游合上那本《微量毒品流通路径分析》,深蓝色的封面在指尖留下微凉的触感。他习惯性地用指节在书脊上敲击着一串不为人知的、复杂的节奏,这是他在深度思考时的无意识动作。窗外的阳光正好,将训练场上的尘土照得纤毫毕现,也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洛雨,正以一种近乎失控的速度冲出宿舍楼,像一片被突如其来的飓风裹挟的叶子,骤然消失在林荫道的转角。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刚才,他清楚地看到她接起电话时,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猛地僵硬,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她那句压抑着却依旧泄露了惊惶与紧绷的“妈,你说谁来了?”,却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寂静,落在他异常敏锐的听觉里。那不是寻常的家庭问候或琐事沟通。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如同被踩到尾巴的幼兽般的表情,是生物在感知到切实威胁时最本能、最无法伪装的反应。

训练场上的洛雨,是什么样子?坚韧,像岩石缝里钻出的草;果决,下达指令时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有些执拗的完美主义,每一个战术动作都力求精准到位。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失态,连基本的表情管理都险些崩溃的事情,绝不可能是什么小事。江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本厚重的专业书被无声地放在桌面上。

下午的团体战术课,那个属于洛雨的位置空着。教官在点名后,只语气平淡地说了句“洛雨事假”,便开始了课程讲解。江游的目光如同精确的扫描仪,例行公事般掠过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然而,当他下意识地模仿教官下达一个侧翼包抄指令时,原本流畅的手势在空中有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的凝滞。他想起她在心理行为训练中,面对尖锐质疑时紧抿的嘴唇和倔强的眼神;也想起在模拟对抗演练里,被他用逻辑和观察力一步步逼入绝境时,她眼底那簇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旺的不服输的火苗。那样一个内心蕴藏着巨大能量和韧性的存在,会被什么样的困境逼到需要立刻抛下一切、匆忙离开的地步?

晚饭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江游独自坐在惯常的角落,安静地进食,像一座隔绝了周遭喧嚣的孤岛。然而,隔壁桌几个女生刻意压低的、带着同情与惊惧的议论声,还是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不可避免地荡开涟漪,被他精准捕捉。“听说了吗?洛雨家出事了……”“好像来了好多人闹事,特别吓人!”“何止是闹事,门上都被泼了红油漆!跟电影里演的一样!”“泼漆”?“骚扰”?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勾勒出的是一种下作、充满恶意且极具威胁意味的手段。这绝非普通的邻里纠纷或家庭矛盾。江游夹起一块青菜,动作微不可察地滞了滞,随即恢复常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但他的大脑已经开始高速运转,如同精密仪器输入了关键参数。泼漆、暴力骚扰、针对其家人……这些要素瞬间在他脑中与洛雨作为缉毒专业学生的特殊身份勾连起来,几种潜在的可能性被快速构建、分析、比对。每一种推测,都指向不够光明、甚至可能触及法律底线的阴暗面。

他没有加入讨论,甚至没有朝议论的方向投去一瞥。只是比平时更快地吃完了餐盘里的食物,起身,将餐具归类放好,然后像往常一样沉默地离开。但在经过教学楼下的布告栏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比平时慢了半拍,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些监控探头的盲区、人员进出相对混杂的侧门,仿佛在以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重新评估这座看似纪律严明、固若金汤的校园,与外部那个复杂混沌世界之间,那些可能存在的、脆弱而容易被忽视的连接点。

晚上,他罕见地没有立刻前往图书馆进行例行的自习或资料查阅,而是直接回到了寝室。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开始只是淅淅沥沥,很快便转为急促的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路灯昏黄的光晕下,积水的水洼被雨滴砸出无数混乱的涟漪,一圈未平一圈又起。这混乱的景象,莫名地让他想起白天洛雨在整理装备时,那双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透露出内心不平静的手。她很少在人前显露脆弱,无论是体能训练达到极限时的生理痛苦,还是心理课上被触及深层恐惧时的精神挣扎,她总是选择默默承受和消化。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如同窗外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他拿出手机,屏幕冷白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点开那个几乎从未主动发起过对话、备注仅为“洛雨”的头像。措辞需要极其谨慎,不能流露出探听隐私的冒犯,更不能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那对她而言或许是一种侮辱。在输入框内反复斟酌、删减,最终,只留下了最简洁、也最留有余地的三个字:

“没事吧?”

点击发送。然后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没有立刻收到回复。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以洛雨的性格,此刻必定在全力以赴地应对危机,处理纷乱如麻的现实问题,无暇他顾。更重要的是,她骨子里的骄傲和独立,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困境初现时,就轻易向外人展露伤口和寻求慰藉。

第二天,洛雨依旧没有出现在训练场和课堂,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在精度射击训练课上,他端枪的手臂稳如磐石,呼吸调整到最细微的频率,砰砰砰——报靶器显示全部命中十环,成绩无可挑剔。但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靶纸,也倒映着无人能窥见的、高速运转的思维。

他在脑中冷静地构建着已知的信息碎片:紧急事假、涉及家人的暴力骚扰、她的缄默与消失。这些碎片彼此碰撞、组合,逐渐指向一个虽然轮廓还不够清晰、但潜在危险性不容忽视的整体图像。他注意到指导员雷明在训练间隙接了一个电话,背对着队伍,通话时间不长,但雷指那惯常严肃的脸上,眉头微蹙,神色比平时更显凝重,低声对着话筒交代了几句什么。江游的目光如同掠过水面的飞鸟,淡淡地扫过这一幕,未做任何停留,心中却已依据这些细微的征兆,有了几分更进一步的推测。

傍晚时分,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润的清新。他换下作训服,穿着一身便装,“路过”了校外的几家房产中介。他的目光在贴满出租信息的橱窗前停留了片刻,看似随意浏览,实则精准地筛选着那些明确标注了“警校附近”、“安保完善”、“门禁监控齐全”等关键词的房源信息。随后,他拐进了旁边一家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五金店,在货架前驻足片刻,仔细挑选了几个结构坚固、需要特殊工具才能拆卸的高强度合金门窗防盗锁扣,以及一个灵敏度高、便于安装的便携式门窗报警器。这些东西体积很小,揣进宽大的外套口袋里,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他并不知道洛雨此刻具体身在何处,也不需要知道。这仅仅是他基于已知风险信息,所做的一种标准化的、预防性的应对方案——在不确定威胁何时、以何种方式再次出现时,优先提升潜在目标的物理环境安全阈值,这是最基础也最有效的防护手段之一。

晚上回到寝室,他将新买的锁扣和报警器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与那个几乎从不离身的深褐色皮质封面的小本子并排而立。本子摊开着,最新的一页,不再是那些复杂抽象的化学结构式、战术符号或是建筑平面图,而是用简洁流畅的线条,勾勒了一个少女专注而坚毅的侧影。虽然没有署名,但那神韵,分明属于洛雨。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在这次勾勒的侧影周围,他用极细的笔尖,添加了几道象征风雨欲来和阴影笼罩的排线,使得整个画面透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啪”的一声合上本子,关掉了台灯。寝室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而变幻的光影。他平躺在床上,清晰地听着自己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城市的沉闷噪音。

他冷静地分析着现状:洛雨所面临的,很可能不是那种能够通过一次搬家、一次报警就能彻底根除的麻烦。这种性质的骚扰,往往有其深层根源,而根源,通常盘根错节,隐藏在更复杂的利益或恩怨纠葛之中,难以轻易撼动。

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此刻这种超出寻常界限的关注,以及这些看似多余的“准备”,或许已经偏离了他一贯奉行的、保持距离的纯粹观察立场。秦月教授那句“之前,保持最大程度的静默和观察,是最优选择。

接下来的两天,校园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晨曦中的队列奔跑,课堂上密集的理论灌输,训练场上永无止境的体能和技能锤炼。江游的表现一如既往的稳定,甚至可以说是无可挑剔。障碍越野,他身影灵动,节奏精准;格斗对抗,他招式凌厉,判断果决;课堂上,他笔记简洁,回答问题时逻辑清晰。但在那副完美无瑕的表象之下,一种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细微的注意力偏移,正在悄然发生。

他的观察范围,在不经意间扩大了。不再仅仅局限于训练科目本身、教官的指令或是书本上的知识点。他会留意校门口进出的人员车辆,会比往常更早到达集合地点,目光看似放空,实则扫过每一个匆匆赶往训练场的身影,确认其中没有那个熟悉又令他隐隐担忧的存在。在食堂,他选择的座位拥有了更开阔的视野;在图书馆,他会“偶然”经过洛雨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确认那里依旧空置。

这种变化极其隐晦,如同水底暗流,表面波澜不惊。连他自己都试图用“风险评估与信息收集”来解释这种行为——一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可能对团队环境产生影响,持续关注是其基于逻辑的责任。然而,当他在毒品识别实验课上,下意识地将一份模拟毒品样本的异常包装细节与洛雨可能遭遇的骚扰方式联系起来时,他意识到,这种关联已经超出了纯粹理性分析的范畴。

第三天下午,天空阴沉,酝酿着一场新的春雨。江游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去器械室加练力量。就在穿过连接教学楼与训练区的那条林荫道时,他的脚步蓦地顿住。

前方不远处,洛雨正搀扶着一位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中年女性,从校门外缓缓走过。那位女性——江游猜测她就是洛雨的母亲贺兰夕——紧紧依偎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惶恐和对陌生环境的怯惧,仿佛一只受尽惊吓的鸟儿。洛雨则微微侧身,用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半拥着母亲,她的脸色同样透着疲惫,嘴唇紧抿,但那双眼睛,却比江游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守护意志和不容侵犯的坚定。

她们没有注意到他,径直朝着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一些提供给临时访客或特殊情况家属的招租警校家属小区。

江游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如同一个沉默的剪影,融入了灰蒙蒙的天色里。他注意到洛雨母亲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不大的行李袋,而洛雨自己的背脊,虽然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强行支撑下的僵硬。

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情况比他预想的或许更糟,不仅仅是骚扰,而是迫使她们不得不暂时离开原有的住所,寻求离警校更近的庇护。这意味着威胁是持续性的,且具有足够的压迫感。

他收回目光,继续走向器械室,步伐依旧稳定。只是,在举起杠铃时,他手臂的肌肉线条绷得更紧,每一次发力都带着一种沉默的、压抑的力量感。训练结束,汗水浸湿了作训服,他冲了个冷水澡,让冰冷的水流暂时浇熄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晚上,他再次拿出了那个小本子和下午买的防盗锁扣、报警器。他没有开大灯,只借着台灯昏黄的光线,用尺子和笔,在一张空白页上,开始绘制简单的结构图。不是化学分子式,也不是战术队形,而是一个简易门窗加固方案的示意图,标注了锁扣最佳安装位置、报警器感应角度的测算,甚至考虑了紧急情况下从内部快速破拆的可能性。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冷静而专注,仿佛在解一道复杂的物理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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