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每条触须上都有一百多节触角,每节触角上又生着更细微的感觉毛。
沉醉过后,心神渐渐凝聚。这时,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果然是个安静的美男子,连睡相都这么好,没有鼾声。
虽然只是临时来访,但章小北面对盛宴,并没有眼花缭乱,不知道从何下口。他不假思索就锁定了品尝部位。要吃的当然是曹郝景的小腿。那双被太多人看过的小腿,是他的意难平。
环顾了一下房间。一条秋裤搭在椅背上。
四月,其实不算冷。曹郝景还挺知道养生,春捂秋冻。
章小北顺着椅腿,滑溜地爬上椅座。秋裤的腰头正好摊在椅座上,浴着一片皎洁的月光。他很快就爬到了秋裤里面。
这时,一股暖暖的气味扑面而来。
方才进屋时,是浓密的各种信息,包括气味,也包括温度、湿度、声音、光影,空气的重量,以及一些微妙的震荡、起伏、辐射。现在,是纯粹的气味,铺天盖地。
亲昵的味道,温暖,治愈,他从来不曾这样接近过。打完球的时候,他走在曹郝景身后,那种若有若无的汗味,是曾经最近的接触。现在,没想到一切都得到的这么容易。
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以前,只要闻到一个人的气息,就感觉像把他占有了。现在,竟然还能吃到嘴里。
章小北在裤管里缓缓移动。淡灰色的秋裤,很干净,布料薄薄的,月光也能透进来一些,像灯火阑珊的星光大道。
在这空寂的大道上,他一朵皮屑还没有发现,只是一些更小的粉末。
人类的皮肤,几十天完成一次表皮更替,老化的角质便以这种微小颗粒的形式脱落,人类的肉眼不可见,但此刻的章小北可以看见。
这些粉末,虽说也可以果腹,但章小北更想吃到的是一朵皮屑,就像,一张饼和一粒米的区别。
要形成片状的皮屑,就需要角质层代谢异常,诱因可以是气候干燥,或者皮肤炎症。现在是春天,万物生发,虽也干燥,但皮屑一般不会太多。不像秋冬季,有时候脱秋裤,皮屑飞得简直像雪。
不过曹郝景皮肤本来就嫩,也许秋冬季也很少这样的烦恼?
章小北朝向裤管深处又爬了一会儿,这次,终于在一个拐角深处,发现了几朵。
立刻含了一朵在嘴里。好像有股淡淡的稻米香。
变成甲虫后,味觉连带着敏锐了许多,和人身时不同。他以前好奇舔过自己的皮屑,什么味道也没有。
现在不一样了,他成了一只虫子。
把那一朵吃下,又吃了几朵。
再继续深入,又遇到了许多朵。
等快到脚口的时候,终于发现一片丰饶之地。脚踝处是风口浪尖,所以皮屑脱落得更多一点?
章小北贪婪地咀嚼着,不觉已撑了满口的美食,香气的层次愈发清晰起来,除了像微甜的稻米,又像被阳光烘暖的果皮,更有一种深山松脂的幽香。再深入,渐渐辨出一丝洁净的清气,那是母亲整理衣箱时,指尖残留的皂角香?到最深处,藏着一段极淡的奶香,像婴儿枕边残留的温存,甜而不腻。
这些气味,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在章小北的触须间轻轻颤动。
一时间,他觉得吃到了曹郝景具象化的气质,鲜嫩,撩人。
曹郝景真是一个宝藏。还有比他更美味的男孩吗?
即将餍足的时候,章小北“衣食足而知礼仪”,萌生出一种审美心,爬到一朵皮屑面前,用眼睛仔细盯着它。
这只甲虫的视力不算好,有一对单眼和一对复眼,单眼用来感知光线,复眼用来成像。拥有单眼的甲虫很罕见,章小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品种。
此刻,在穿透秋裤的淡淡月光下,他用这两对眼睛,细细看着曹郝景的皮屑,只觉像盯着一枚小小的纸片,能看到上面的纹理。
很美妙的感觉,他忽然想起“片笺片玉”这个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