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记者则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镜头早已对准了高处。“不,朱塞佩,这是在创造历史。想想看,‘贝卢斯科尼的野马驯服了物理定律’,多好的标题。”
“900,两周半旋转,”她的声音平静,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每个人脸上激起涟漪,“FrontsideDoubleCork900(正脚两周偏轴转体900)。”
国家滑雪队的卡尔洛第一个摇头:“贝卢斯科尼女士,这不在我们今天的测试计划内。女子组目前的标准动作是360,720已经是理论极限……”
“所以记录生来就是为了被打破的,不是吗?”塞西打断他,目光扫过裁判组那位以严苛著称的美国裁判。
“官方训练中完成,由各位共同见证。成功了,它就是我世界杯首秀的动作;失败了,后果我自己承担。”
一位记者敏锐地举起了相机。
美国裁判眯着眼,打量着塞西,又看了看跳台:“你清楚失败的风险。轻则失去速度,影响后续比赛;重则……”
“我清楚。”塞西戴上护目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是批准,还是否决?”
短暂的沉默。风卷起雪粒,打在众人脸上。卡尔洛和美国裁判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美国人微微点了点头。
“去做吧,孩子。”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让我们看看历史怎么发生。”
塞西不再多言。她转身,利落地固定好雪板,轻轻一跃,滑向助滑坡的起点。
高处寒风凛冽,塞西站在起滑点,耳边只有风的呼啸和自己沉重的心跳。
她听不到下面的议论,但能感受到那些目光,有关切,有怀疑,有期待,也有等着看笑话的冰冷。
塞西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前世训练,参加比赛的各种画面。
“塞西,你可以的,曾经不是都做到了吗?这次也一定可以!”塞西在心中鼓励着自己,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度睁开眼。
没有欢呼,没有音乐,这不是表演,而是一次技术验证,她要向这些决定她命运的人证明,女子单板滑雪的极限,远非他们手册上的数字所能定义。
“她真的要做?”罗西压低声音,问身边的美国籍主裁判戴维斯。
戴维斯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从坡顶开始加速的红色身影上。
加速。塞西的身体低伏,像一道贴地飞行的红色闪电,雪板切开硬雪面,发出尖锐的嘶鸣。风速、坡度、起跳角度,所有数据在她脑中汇成一股纯粹的本能。
起跳!板刃精准咬住跳台边缘,巨大的弹性势能瞬间释放,将她抛向灰白色的天空。时间仿佛被拉长。
一周。
她的身体紧紧收拢,形成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前手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MuteGrab(沉默抓板),稳定,冷静。
二周。
视野中的雪山、天空、观众席模糊成一片色块。地心引力开始拉扯,但她核心力量爆发,将下坠的势能再次转化为旋转的动力。
半周。
“上帝……”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无人之境。
她的身影在最高点几乎变成一个抽象的符号,对抗着物理法则与根深蒂固的偏见。
展体。在精准计算好的瞬间,她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花,舒展身体,雪板在空中划开完美的平行线。
落地。“砰——”一声沉闷而坚定的巨响,雪浪如白孔雀开屏般炸开。
膝盖微屈,吸收掉巨大的冲击力,然后,她稳稳站住,沿着坡面滑下,留下身后一道清晰的、胜利的轨迹。
寂静。
戴维斯第一个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这是一个无声却极具分量的致敬。罗西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在记录板的最高处,用力划下了一个记号。
在终点等待的记者们和观众们瞬间沸腾,快门声,欢呼声如同疾风骤雨。他们见证的不是一次训练,是历史。
卡尔洛张着嘴,最终化作一个摇头赞叹的动作。
美国裁判戴维斯拿起对讲机,简洁地说道:“记录:塞西莉塔·贝卢斯科尼,FrontsideDoubleCork900,”短暂的停顿,“成功!”
塞西缓缓滑到场地边缘,停下。她掀开护目镜,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
迎着那些复杂的目光,塞西对恨不得抱着她猛亲一口的教练马克轻声开口,仿佛刚才完成的只是一次寻常训练。
“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一下长野冬奥会的战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