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床铺是上床下桌,苏晚的铺位和陆寒州的铺位,恰好是头对头的位置,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和栏杆。
苏晚面朝墙壁侧躺着,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绵长,装作已经睡着。
但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木板,灼烧着他的后背。他甚至能隐约听到对方沉稳的呼吸声,以及布料摩擦时细微的窸窣声。
他能感觉到,陆寒州也没睡。
这种认知让他更加烦躁。过去的记忆,混杂着今日重逢的冲击,像混乱的胶片在脑海中反复放映。
那个会在夏日午后把冷饮递到他嘴边、会在他练琴时安静陪在一旁、会在父母意外离世后守护他,与那个三年前毫无征兆、彻底消失的人,以及今天这个强势出现又突然入侵他生活的男人,影像不断交错,撕扯着他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晚真的开始有些意识模糊时,他感觉到身后的木板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
一只手,带着温热的体温,小心翼翼地从栏杆的缝隙间探了过来。
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睡着。
然后,一根修长的手指,带着粗粝的薄茧,极其轻柔地、近乎贪婪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指尖的温度很高,熨帖在苏晚微凉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那触碰一触即分,如同蝴蝶点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珍视和克制,却又充满了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苏晚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心跳如擂鼓。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维持住沉睡的假象,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那只手停留了大概三四秒,最终缓缓地收了回去,似乎只是想确认他是存在的。
世界重归寂静,但苏晚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一触,像是一个无声的烙印,宣告着所有权。
他在一片心乱如麻中,竟也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有选修课,苏晚醒来时,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有动静了。他刻意放缓了动作,等到陆寒州跟着赵锐他们说去上不同的课时,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暂时消失,让他仿佛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利。
他独自一人抱着书本走向教学楼,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也许昨晚的一切只是个糟糕的梦,也许陆寒州只是一时兴起……
然而,当他走进阶梯教室,习惯性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把书本放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便笼罩了下来,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陆寒州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外套,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甚至没带书和笔,就那么空着手坐下来,然后侧过头,目光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盯着苏晚。
“你……”苏晚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没课?”
“嗯。”陆寒州应了一声,目光依旧黏在他脸上,理直气壮地补充,“陪你。”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让苏晚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