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次日的凌晨,白渠盐场。
寒风从北方河面刮来,卷起雪粉冰屑,抽打在人马甲胄上。
空气冰冷刺骨,又一场暴风雪将至。
羽林卫飞骑的冲击已经停止。司马楙残存的十二名亲卫,背靠着背,在雪中围成最后的屏障。他们手中刀剑卷刃,身上皮甲破损,已无路可去。
阵内,司马楙被人搀扶着,呼吸粗重,须发挂着白霜。韩雍面无人色,靠着毅力勉强站着,握刀的手不住颤抖。阵外,是飞骑冲锋后留下的三十多具尸骸。
王女青勒马立于阵前。
她身后飞骑已重整,结成三列横队,战马不耐地踏着雪泥,喷出团团白气。这些轻骑并未披覆重铠,仅着半身鳞甲,战马亦只护住头胸。他们执骑枪的手稳如磐石,另一手轻控缰绳,身形随马匹微微起伏,宛若雪地中蓄势的猎豹。
战局已无悬念。
王女青手中长刀平举,刀锋直指阵中:“司马复!你祖父谋逆,祸乱天下,致山河动摇,生灵涂炭!今日,我取你首级,祭奠我君父,绝你司马氏嗣脉!”
“嗬!”
身后飞骑齐声低喝,催马略进半步,枪锋微抬,肃杀之气席卷雪野。
亲卫们握紧兵刃,迎接死亡。
就在此时,司马复将手中武器掷于雪中。
“郎君!”
“不可!”
司马复不顾身后惊呼阻拦,排众而出,徒步走向王女青马前约二十步处。
这个距离对飞骑冲锋而言,瞬息即至。他停下,举起双手至与肩同高,掌心向上,托起一枚在雪夜里依然可见莹润光泽的白玉簪。
“中郎将!”他嗓音盖过风雪之声,“陛下之惜才,复此生愧对。中郎将之期许,复此生抱憾。陛下与皇后之崩逝,我司马氏难辞其咎!此罪,我司马氏认!”
亲卫们立时回望司马楙。司马楙一脸凝重。
“然而,韩小郎无辜,亲卫尽忠,光禄大夫与世无争!若复一死,可熄中郎将雷霆之怒,请放他们生路!复引颈待戮,绝不反抗!”
风雪猛烈扑打在司马复身上。
王女青握持战刀,审视着他。
她目光又落于白玉簪。
面甲之后,她瞳孔收缩,握持刀柄的手,关节捏紧。
下一秒,寒光乍现!
王女青胯下战马一声嘶鸣,手中长刀挟着破风之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劈下!刀锋所向,并非司马复颈项,而是他微微颤抖的双手!
电光石火间,司马复只觉一道刺骨寒意贴着手心掠过,他甚至能感受到刀刃搅动的气流。求生本能让他猛地向后踉跄,重心失衡,重重跌坐在雪地里。
雪花飞溅,迷蒙了他的视线。
待他惊魂未定望去,只见雪地上,那枚白玉簪已被精准斩为两截。
她没有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