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哥,你说这破剑有什么好看的?”黎川半倚着博物馆的展柜玻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柜面,语气里满是少年人的不耐,“不就是柄锈迹斑斑的破铜片子吗?秦朝的破玩意儿,看半个钟头了,腿都酸了。”
林燕没应声,目光像被磁石牢牢吸在展柜中央的那柄秦剑上。
这是市博物馆新开展的“秦魂展”的核心展品,据说是近年在关中平原一座秦代将士墓中出土的,虽历经两千多年风霜,剑身却未完全锈蚀,依旧保持着狭长挺拔的姿态。通体青黑如墨,唯有剑脊一线隐隐透出暗红,像是凝固了千年的血,在展厅柔和的灯光下,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幽光。
他总觉得这剑不对劲。
不是博物馆里那些文物惯有的死寂,反倒像……像有生命在里面蛰伏。方才他凑近时,甚至隐约听见一声极轻的嗡鸣,似从亘古传来,顺着耳膜钻进心底,搅得他心头发颤。
“别闹。”林燕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这剑……好像在呼吸。”
“呼吸?”黎川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林燕同志,你是不是昨天熬夜看《大秦赋》看魔怔了?一把破铜剑还能喘气?我看你是该补觉了。”
他话音刚落,头顶的白炽灯突然“滋啦”一声,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即猛地闪烁了几下。展厅里的光线瞬间变得忽明忽暗,原本低声交谈的游客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疑惑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怎么回事?跳闸了?”
“别慌,可能是线路问题!”
“孩子别乱跑!”
嘈杂的议论声刚起,那盏悬在秦剑展柜正上方的灯突然“啪”地一声炸裂,玻璃碎片簌簌落下。紧接着,整个展厅的灯集体熄灭,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紧急通道的绿色指示灯幽幽亮起,在地面投下一片诡异的光晕。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碰撞声混杂在一起,保安的呵斥声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微弱:“大家冷静!不要慌!待在原地不要动!”
“不对劲,快走!”林燕心头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伸手,准确地抓住了身边黎川的胳膊,力道大得让黎川“嘶”了一声。
“哎!疼疼疼!燕哥你干嘛?”黎川的声音里带着慌乱,黑暗放大了人的恐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人的推搡和奔跑,“去哪儿啊?这么黑,万一踩到人——”
他的话没能说完。
就在两人转身准备往紧急通道方向挪动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在身后炸开!
是秦剑的展柜!
厚重的防弹玻璃像纸片一样碎裂开来,锋利的玻璃碎片带着呼啸声四散飞溅。林燕反应极快,立刻拉着黎川弯腰躲避,几片碎片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划破了外套,带来一阵刺痛。
还没等他们站稳,一道青黑色的影子突然从碎裂的展柜中窜出,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直直射向林燕的面门!
是那柄秦剑!
它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剑脊的暗红纹路在绿色应急灯下显得格外妖异。黎川眼疾手快,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将林燕往旁边一推,自己则硬生生挡了上去。
“小心!”
“砰!”
一股无形的强大剑气猛地撞在黎川胸口,他像被重锤击中,身体瞬间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展柜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没了声音。
“黎川!”林燕目眦欲裂,顾不上胸口的窒息感,挣扎着就要冲过去。可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黎川衣袖的瞬间,那柄秦剑突然停在半空,剑身在黑暗中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嗡鸣。
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吸力从剑身传来,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将林燕笼罩。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被这股力量牵引,顺着血管逆流,无数根细密的冰针钻进皮肤,疼得他浑身痉挛,连呼喊都发不出声音。
“燕哥!”黎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虚弱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三叔——救燕哥!”
林燕的视线开始模糊,他艰难地转动眼球,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混乱的人群中奋力挤过来,是三叔林伍!
林伍今天本是陪两个半大的小子来博物馆散心,没想到会突发意外。他一眼就看到了被秦剑吸力困住的林燕,还有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黎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一边拨开慌乱的人群,一边嘶吼:“小燕!坚持住!”
他跑得飞快,粗糙的手掌几乎要触碰到林燕的衣角,可就在指尖相触的前一秒,秦剑的嗡鸣突然变得高亢起来,剑脊的暗红纹路骤然亮起,像活过来的血管,在黑暗中跳动。
一股更加强大的无形力量猛地爆发开来,以秦剑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林燕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彻底抽空,意识像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他看到林伍惊恐的脸,看到黎川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然后,三人的身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地拽向那柄悬浮的秦剑。
展厅的景物开始扭曲、旋转,游客的尖叫、保安的呵斥、玻璃的碎裂声,所有的声音都在迅速远去。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化为一片混沌的光斑,将三人彻底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