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班地铁把韩琴吐在站口,像吐出一枚嚼尽的口香糖。
她抬头,天空是停电的游泳池,乌云低得能碰碎路灯。
韩琴踩着碎玻璃,心里骂客户第八十八次改图。
手机电量7%,她仍点开搜索栏,输入:
“长期熬夜+幻听+入睡困难门诊”
前两条是三甲医院专家号,已满;
第三条弹出一张手写小广告——
“治失眠,一小时见效,夜诊到一点。
沈医生135×××0371”
照片背景是她家小区公告栏,时间戳显示昨晚23:46。
她鬼使神差拨过去,只响一声就接。
男声温和:“今晚有空,1点前到安心家园7栋B2储物间,门禁按*#1101。”
韩琴没多想,正好方便,约定00:50见面;
挂断后,她把预约短信顺手滑进敬业签,锁屏。
——屏幕黑前最后一帧,是通话记录最上方那行绿色“沈医生”。
公司到出租屋要穿过一条废弃待拆的巷子——
墙皮鼓包、渗水,像老人手臂上的水泡;
路灯只剩一根,灯罩里结着去年的梧桐絮,光一明一暗,频率跟icu的心电仪同步。
她拐进那条小巷,导航上显示这是回家的“捷径”,其实她知道,是“没人走的近路”。
她低头快走,耳机里放着空白的白噪音,却总觉得背后有脚步声。
不是错觉。
巷口的风突然有了第二双脚。
——嚓、嚓、嚓。
不是回音,也不是她换节奏,那声音始终落在她半步之后,像影子穿着鞋。
韩琴不敢回头,只把挎包带往肩上勒紧,皮边割进锁骨,疼得她清醒。
手机电量只剩5%,信号格只有一条灰杠,她把手电筒打开,光柱抖成荧光棒。
她拐了个弯,身后脚步也拐;
她停,对方也停——
世界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了暂停键,只剩她耳膜里的血在鼓。
她加快脚步,几乎小跑。
巷子尽头,是她住的小区——“安心家园”,名字听着像讽刺。
铁栅栏锈得发红,远看像一排牙。
保安室亮着一盏钨丝灯,灯丝嗡嗡,窗玻璃蒙着灰,里面趴着一个打瞌睡的老头——
田大爷,白天爱用收音机听评书,晚上爱用呼噜当bgm。
韩琴刷卡,“嘀——”的金属音划破死寂。
老头猛地抬头,皱纹里夹着眼屎,冲她身后挥手:
“小伙子,今天咋也这么晚?”
韩琴一怔,脚步滞在半空。
身后传来一声笑,低低的,带着点疲惫的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