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司弘显然是住在寺庙吃斋吃厌了,迅速收了书卷,拿起筷子就从碟中夹了一大块肉干,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放到汤碗上,直接往嘴里用力咬下来一口,津津有味地咀嚼。
佟惜雨与洛元义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夹起咸豉,就着碗里的面片下饭吃。
室内水汽氤氲,室外落起了雪。
一顿午饭下来,众人吃得大汗淋漓。
柳司弘摸着鼓胀的肚皮,打了个饱嗝;宋蕴盈懒懒倚在桌边,把酒壶里的最后一点酒倒进杯中;洛元义把剩下的胡麻饼塞衣服里,美其名曰“借饼的香气醒神”;佟惜雨则双手捧碗,把最后一点汤喝完,身心舒畅地坐在那儿。
最后还是柳司弘先出了声:“外头下雪了。雪下大之后通往寺庙的路难走,不如我们先撤?”
“走吧。”
佟惜雨深以为然,率先起身。
约好了下次相见的时间,四人在酒肆前分道扬镳。
雪星子稀稀疏疏地散落在她的头顶,肩头和抱着手炉的臂膀上,佟惜雨低头踩着地面薄薄的一层白往前走,留下串串脚印。
不知走到了哪里,她旁侧跟来了带伞的颖玉。颖玉拍拍她身上的雪,沉默地陪她一起走。
这寂静,竟美好得佟惜雨什么都不愿回忆,仿佛她真的活在了当下。
“糟了,忘记买过年的用品了,”快到家门口,佟惜雨一拍脑袋懊悔道,“除夕有几位朋友要来,我们需要准备更多的年货。”
颖玉十分有安全感地扶住她的肩,宽慰道:“这不还有我嘛。”
自从那日谈心之后,佟惜雨便不再让她自称奴婢,把她当姐妹看待。
“也是。”看她沉稳的神情,佟惜雨轻轻一笑。
说来惭愧,明娘在的时候,她反而是沉稳的那一个。但是跟颖玉在一起,她却是被照顾的那一个,情绪都外放娇纵不少。
雪连下几日,以至于除夕那天极其寒冷。
佟惜雨起了个大早,跟着颖玉把府中所有的取暖工具都拿了出来,甚至跑去西厢房中的炕床收拾好,就为了迎接洛元义他们。
宋蕴盈扛着几匹上好的丝绸,和带着崭新文房四宝的洛元义等在酒肆旁,柳司弘则抱着几卷经书姗姗来迟。
“这是我的妹妹,颖玉。”佟惜雨将颖玉介绍给他们,“佟颖玉。”
颖玉本是孤儿,名字是第一任雇主起的。
如今是她的人,自然冠她的姓。
其他三人没有多问,十分客气地朝她行礼。
颖玉神情淡定,自然回礼,从他们手中接过礼物,很自觉轻松地拿在手里。
刚进府门,宋蕴盈就大开了眼界:“早就听说你的家人给你留了宅子,没想到是这么好的府邸。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地界,一亩抵万金,你还考什么功名,在院子里种点菜和粮食,便可自给自足啊。”
“是个好思路。”佟惜雨没有反驳,也没提自己的个人事物,“建功立业累了,我就回来过半隐居生活。”
颖玉先行一步,将他们的礼物放好,递给宋蕴盈他们一人一手炉,领他们在中堂里烤火喝茶。
柳司弘难得不再看书,闲不住地在门前徘徊,看着庭前落雪的松柏,啧啧称赞:“‘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孔夫子诚不我欺。”
看他掉书袋,佟惜雨、宋蕴盈和洛元义挤在炉火旁,嗤嗤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