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寻颔首:“只要能向前看,一切都好。”
二人落在后面缓缓踱步,不多时,却与宋时窈走散了,只能先去马场。
说是秋猎,但真正下场的世家勋贵们却没多少,往日都在上京城中细皮嫩肉地养着,射箭顶多就会射个草靶,骑在马上更不必说,没射到同僚已是感天谢地。
女眷已在周围落座,孟知寻与安乐找了圈,在嘉川长公主身侧瞧见了宋时窈,这才放心。
所谓比试其实也只是做个面子功夫,真正精于骑射的武将都不大乐意下场。
一来是觉得与一群花架子的世家子弟比试实在丢份,二来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赢了少不得遭人记恨,输了更是无地自容,左右难为,不如不去。
是以,每年秋猎的赛马骑射环节瞧着都很是无聊。
往年魏然在上京时,圣上最后还会特意让他下去露一手,给上京的纨绔们长长眼。可今年,魏然不在,比之前还要无趣。
宋时窈才坐下不久便开始哈欠连天,念着体面强忍了好几个,眼泪都硬生生被憋了出来。
后来还是嘉川发觉异样,不忍看她强撑瞌睡实在辛苦,给皇上说了声,便让春桃赶紧将人带下去休息。
宋时窈都是如此,安乐更是觉得没意思,见她走人,自己也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秋意深浓,云影散去后的碧空如洗,野草尚青中带黄,前几日秋雨阴潮又打落满地飘零的枯叶,泛着一股衰败的凄冷。
安乐不常来猎苑,对周围也不怎么熟悉,只甩开随从,在附近随意溜达散心。
她同孟知寻说的都是实话,她已不再喜欢魏然,目光悄悄跟随在魏然身后这么多年,他始终无动于衷,她好歹是个公主,犯不着为了一个魏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声下气。
魏然,不过就是她年少不懂事的一时冲动。
安乐放空心思,踩着枯叶一路走过,再回神时,已到了荒凉僻静处。日落西斜,天色微暗,为了免得父皇和下人们担心,安乐转头,正要原路返回去。
嘈杂的动静却不合时宜地传进耳朵里,咒骂,殴打,欺笑。
皇家猎苑,居然还有人做这种事,当真胆大妄为。
安乐顿下步子,蹙起眉头向声源找去,才刚过一处拐角,就忽然听见通风报信:“有人来了,快跑!”
霎时,所有人如鸟兽四散,安乐没看清是谁,只在黑漆漆的角落里找到缩成一团的少年,瞧不清容貌,微暗的天光下依稀可见他身上被打出的青紫与污迹。
安乐掏出帕子递给他,柔声启口:“擦擦吧。”
少年缓慢地抬起眼睛,是双幽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情绪的眸子。
瞬间,记忆中的一幕与眼前重合。
第55章狼狈
“你受伤了,擦擦吧。”
时值寒冬,大雪纷飞而落,混着冷风窜进衣领中,安乐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这年雪灾,京城里多了不少流民,她虽是宫里最受宠的小公主,但沿路看着人间疾苦,流离失所,终究于心不忍。
面前的少年瞧着略年长她几岁,冬衣单薄,洗得泛白,依稀能瞧出在没被那群纨绔欺凌,滚打在雪地前本是干净的料子。
不像是逃难过来的流民乞儿。
少年耷拉着眼,被乱糟糟的头发遮挡,唇角处溢出血,已经干涸在面上,衣袖下还能隐约瞧见青紫痕迹,很是狼狈。
瘦削的身体立在寒风中,却没有发颤,个子高出安乐一头,整个人似乎被笼罩在失了生机的死寂之下。
见对方没有动作,十岁的安乐将帕子又往他手中塞了塞,轻声细语:“伤口感染后好疼的,你别怕,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赶紧擦一擦罢。”
少年神色很淡,还是没接,自顾自掸了下衣服上的污泥,没掸下来,反而混着雪水浸到衣袍中,愈染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