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蝶玉面起红云,抿了嘴不接晏鹤京的话,将那些布料从低价到高价,一一排好放在架上去。
布料整理好,开铺当天,姚蝶玉和晏鹤京带着熹姐儿狸奴一起到铺里头。
他们要演的戏说来也简单。
他们布铺的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得利非常,两个月内获资数万,之后却因天公不作美,新进的布料在路上因雨水打湿而发霉,不能使用,前先挣来的银子一并亏为云烟。
晏鹤京这个铺主因生意受挫,性情大变,拿着仅有的底本儿入赌坊,欲大赢一笔钱财,不料一亏再亏,最后酗酒成性,赌博成瘾,不时辱骂家中妻儿,把家中一切值钱之物拿到质库中典为赌资,赌多少输多少,等人撺掇他将熹姐儿典为死当。
后半部份学的是韩羡禺的行为举止。
前边的戏进行得一切顺利,但也有麻烦的地方,麻烦在晏鹤京心肠太热。
比如有一回,一对母女要来买蚊帐布,晏鹤京想了想自己家中的蚊帐是什么个样式的,拿起那一匹一两的丝织物就要开口,姚蝶玉看见了,回瞪他一眼,赶忙从一旁拿起罗纹布和平布,道:“罗纹布更结实硬朗些,平布更适合春夏时用,娘子和女郎瞧瞧。”
“我瞧着都好。”
“若两匹都带走,能折去几钱呢。”
最后那对母女在姚蝶玉一根巧舌之下,罗纹布和平布各买了两匹,晏鹤京从头到尾半个字没开口,等人走了,才走到姚蝶玉身边,有些委屈问道:“娘子方才为何瞪我?”
“那对母女,一瞧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你、你给人家拿丝织品做蚊帐布,人家哪里用得起,用得起也舍不得。”姚蝶玉没好气解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暗讽人家。”
“这样……”晏鹤京受了骂,心里却爽了,这样的相处倒还真像一对夫妻,“我忽而想,若哪天我成了个落魄之人,娘子也能有本事养我。”
“以后铺里来了真正来买布的人,你就当哑巴。”姚蝶玉面红耳赤,几欲滴血,扭过脖颈嫌弃一句,“喊我一声就是了。”
“好。”
前边的戏演起来容易,晏鹤京把权势置之有用之地,找相熟之人来买自己的布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而已,而后边的戏,他要受不少委屈了。
他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曾在那些臭气熏天的地方流连,而他也不是那好酒之人,却为了骗住人,要装成个酒鬼,日日把酒当水来喝,许多时候他半夜里从赌坊回到家,身上夹杂着一股热扑扑的酸臭之气,会大吐狼藉一回,没个几日的,便把一副好皮囊折磨得三分似人,七分似鬼。他装得有模有样,在坊内外结识了一些浪荡的花公子,吃喝赌无所不至,有时在赌坊输光了赌资不能当即就走,要死皮赖脸赖在赌场里,或是和人借银两继续赌多几场,又或者与赌坊的人赊债,还不上银子就遭人拳打脚踢几下。
晏鹤京身量高,身强力壮,可挨了打不能还手,哪能不受伤,姚蝶玉看见他身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肿一片红一片,心里疼一阵,难受一阵,过意不去,十分伤感,又不能做些什么,只能每晚等着他回来,给他煮碗醒酒汤。
有一回晏鹤京又在赌坊里遭了人打,那些人下手比前几次都重,回到家后,走没几步就倒在了地上,姚蝶玉心中吃那一吓,急得一点一点热泪往下掉,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晏大人……要不到此为止吧。”
再这样受打,晏鹤境的身命将在此俱败了,用一命换一个真相,值不值她不知道,但她不想,也不能够晏鹤京因此事损命。
“快成了,今儿已经有人和我打探熹姐儿的事儿了,再过几日,就能成了。”晏鹤京剧烈咳嗽几声,咳嗽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她攒眉闭目,倒吸一口气后反安慰起人来,“他们对我就是图金银,绝不会伤我的性命。”
姚蝶玉的眼泪没有因这段安慰之言而止住,珠泪纷飞起来:“可……”
晏鹤京深深地溜了一眼姚蝶玉,心慰之余,也动了心,口里气若游丝,打趣道:“心疼我了?”
“没有……我去给晏大人拿醒酒汤。”被言中心事,姚蝶玉胸口一震,转身要走,袖子却被人牵住了。
晏鹤京自恃有几斤蛮力,趁姚蝶玉一个不防备,稍一用力扯了袖子,将她扯到怀里来抱着。
姚蝶玉露着惊慌的颜色,动了一下要起身,但肩头被按住,抱着她的人有伤,她不敢乱挣。
晏鹤京眼低迷下顾,痴视怀里的人,道:“戏都过半了,你什么时候才肯到我这里住下?”
这是赤裸裸的勾当,住到正房里,孤男寡女的,会发生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姚蝶玉低着脖子晌答不出一句话来,斜着眼看地面出神。
身上处处疼痛,晏鹤京此时想做什么也无力去做,见她别扭着不松口,低头在香气怡人的唇瓣吻了几下,便放人离开:“别让我等太久了……我也怕我真的死在这儿了。”
第65章
一晃,在宣城待了近两个月了,那天晏鹤京说有人打探熹姐儿的事情后,危险之气已似雪片般到来。
晏鹤京安插在宣城的眼线颇多,乞丐里有他的人,酒楼茶馆有他的人,就连花楼赌坊也有他的人,从银刀的话眼里得知,这些眼线的身上都有十八般武艺,是晏鹤京问兄长那处借来的人。
这些人机警敏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立刻发现,即使如此,姚蝶玉还是不常让熹姐儿出门了,生怕她被人忽然带走,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