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好像写了。
啧,记不大清楚了,姚蝶玉头疼,现在提起苏州来,犹有深刻记忆的,是那些甜腻的糕点。
晏鹤京笑一笑,捏粉团一样,捏了姚蝶玉的手臂一把,说:“你酒后和我说的,颇为自豪,说自己在苏州,把个手脚不干净的贼子打得跪下来喊你姑奶奶。你这胳膊没几两肉,倒也是有力气的,怪不得你那日去赌坊找我的时候能把我扶起来。”
“虽说女子的力量不如男子,但我们又不是一身软骨头……”姚蝶玉在家要提水抗米劈柴等等,做许多家务劳动,有时候还会帮吕凭漂洗打浆那些竹子,力气不可能弱,能操井臼的妇人家的气力都不弱,要不然哪能在侍巾栉之余,还把家里打理得井然有序。
“那是我狗……”晏鹤京顿了一下,温柔倍于往常,“鸟眼看人低了。”
这……
不对劲,忒不对劲,这怎么还自称自己是鸟了,前不久不还恼着这个称呼吗?姚蝶玉神色有异,心跳到嗓子眼,张着个嘴斟酌许久,愣是半天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不过有了他的这句趣话,气氛活跃起来,她暂且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这莫不也是他的意图?
拐弯抹角逗弄人晏鹤京最是拿手的了,也是他勾引人的手段,姚蝶玉粉脸赫然,忒忒跳动的四两红肉如经蜜泡了般,甜得把喉咙都给齁住了,她不敢去询问去确定、询问,就算不是这个意图,开口问了,他也会作揶揄状,咬定说是。
花花肠子的狐狸精温柔起来,她使出浑身的聪明劲儿也是不堪一击。
但不论如何,托狐狸精的福,她放松了不少,脚步丝毫不拖泥带水,走出了宅院,往着破庙走去。
城外的庙十多年前才荒废的,遭了一场大火,死了不少人,那些焦黑的尸骨在里头无人收拾,经风吹雨打几年,碎得分辨不出人形来,和杂草泥灰为伴了。
有死人的地方,能生出不少怪事来,有人说这里到了也夜间能看见亡魂之迹,能听到啾啾鬼声,这些怪事儿传来传去,也不见得有人死了去,所以对无家可去的行人乞儿来说,这处是个暂避风雨的好地方,人迹并不稀,有时候还有狸狌野狗在里头下崽子,当然鼠蚁也不少。
银刀不信这些什么鬼啊妖的,这些东西哪有人心可怕,嗯……不过呢,他还是往袖子里袖了张钟馗画像增增身上的阳气,阳气足了,在那儿呆了一个晚上安然无事,只觉得里头的尘土味太重了,还夹着一股腐烂的味道,不知道是何处角落里死了东西,弄得鼻子里痒痒,喉间里愦愦欲吐的。
姚蝶玉在这场戏里是个完全不知内情的妇人家,她去破庙,是夫君说落了东西在里头,要她去寻一寻。
踩着时辰出了城,一出城,姚蝶玉头皮紧揪揪的,背后像缀了什么脏东西,裸然的肌肤登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疙瘩,她连转头看都不敢,生怕转头就露馅儿了,就这么僵着四肢来到破庙。
青天大白日的夏日,破庙周边冷飕飕、阴森森,还没进到里头,姚蝶玉心胆俱落,被一阵阴冷激得一个哆嗦,两条手臂冷如垂冰。
四周静促促的,呜咽作啼的风声,如人之泣音,低低叫着个玉字,姚蝶玉庆幸自己的眼力不好,就算忽然出现个什么怪东西也看不大清楚,她淡然走进山门,低头在地上寻东西,其实背上的汗已经把里衣给浸透了。
破庙轩敞,红墙黛瓦经火肆虐之后变得残破不堪,留下的火迹狰狞又可怖,眼睛望着,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股烟火味,姚蝶玉向内走进几步,到本该供奉释迦牟尼佛的地方,忽有一只老鼠自梁而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脚边。
她着了一惊,吓得掉声掉态,连连后退。
那老鼠身上黏糊糊、湿哒哒,毛一缕一缕贴在身上,把张脸显得更尖突精明,从高处掉下来,它摔坏了脚,到地上后又见到人,和无头苍蝇一样逃了去。
姚蝶玉平静下来后,才发现眼眶湿润了,被老鼠所惊,脚踝不免发软,颤颤欲走,可是那些人还没出现,她不能就此离开,而且银刀在里头,晏鹤京还差人在附近埋伏了,只要不出现什么鬼魂把她往地里拽,今儿自己就不会有什么山高水低的。
想定,她强打起精神继续往里头走。
走到枯井旁,一股恶臭之味冲到鼻内来,还没来得及细闻是什么臭味,后脑处就遭了一个痛击。
第76章
姚蝶玉闷哼一声,捂住受击的后脑勺,晕乎乎地向前跑几步,身后的人没想一击不能使人晕倒,气喘吁吁,一个箭步过去,再次抄起手中的家伙,照着她的脑袋要敲。
姚蝶玉忍着晕眩的感,往侧旁闪了个身,躲开了第二棍,她闪身的同时把身子转正了,眼里带着重影,看到了袭击她的人,正是那日拿着刀,不怀好意要砍晏鹤京手的芝麻哥。
他的模样比那日还要凶狠丑陋了,姚蝶玉轮眼看了周遭,只他一人,眼下不能确定他与那群人有没有关系,她不敢出声喊人,向后慢慢退,一直退到枯井旁:“你、你干什么?”
见问,芝麻哥笑容阴险:“看样子你是真不知道啊,这样也好,你往旁边瞧瞧去。”
因为害怕,鼻腔被堵住了似的,从枯井里散发出的臭味都没那么浓了,但这些臭味让她清醒了一些,脑子不在晕眩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遍地长满了厚绒绒的苔藓,就连井壁也如此,井内的藤蔓向上野蛮纠缠,将砌得溜圆的井口覆了大半,一群肥头肥身的虫蚁沿着藤蔓自上而下爬行,还有成群的绿蝇在井口忽低忽高地地盘旋,这么多虫蚁聚集在这儿,里头该是有什么东西。
此时正有一束晴光斜斜照过来,苔藓和藤蔓沁绿非常,姚蝶玉惴惴不安走近枯井,井深十仞,第一眼看去,只看得里头有什么东西鼓鼓的,上方爬满了虫蚁,不知是何物,第二眼重睫看去时,芝麻哥望里头丢了颗石子,虫蚁受惊,哄然四散,露出个黑发白面的人头来,看清景象后,一股寒意,唰的一下,从脚底沿着背脊传到头顶,她失了力气,脸色煞白如纸,身子失重跌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