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姜若生终于开口,声音轻柔的几乎融进了窗边拂过的微风里,“我只是。。。。。。从来没有同学叫去家里做客。有点。。。。。不敢相信。”
陶倩凝望着她微微低垂的睫毛,在那轻轻颤动的瞬间,忽然间全都明白了。
她不是人缘不佳,只是过早就被归入“不同”那一类。这种差距不是刻意为之,却是真实地横亘在那里——
过于出众的容貌,始终名列前茅的成绩,都让她宛若被精心安置在玻璃罩中的明珠。旁人会欣赏,会赞叹,却很少敢上前靠近。
她甚至不必像其他同学那样辗转于各个补习班,仅凭着课堂上的全心投入,就能轻易超越那些在题海中奋力挣扎的同窗。幸好她生性温和,从不吝啬于帮助同学讲解难题,这才避免了被完全孤立。
然而,也仅止于此。
这份友善背后,更像是一种得体的礼貌,一道看不见的界限。没有人讨厌她,但也没有人真想走近她。
陶倩忽然意识到——在自己转来之前,在那片看似平和,实则梳理的氛围里——姜若生大概已经一个人,独自度过了很久很久的时光。
陶倩凝望着姜若生,心头蓦地一酸,喉咙也跟着微微发紧。伸手轻轻捋开姜若生额头垂落的发丝,她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毛毛,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来我家,我爸妈一定会特别喜欢你,要是你来了,肯定是我们家最受欢迎的贵客。”
姜若生眼角泛起微红,却仍然抿出一个带着苦涩的微笑,轻轻点头:
“好,我一定会去的。”
随即,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变得有些谨慎:“对了,叔叔阿姨平时有什么喜好?我去之前,想准备一点礼物。”
“不用,不用!”
陶倩连忙摆手,带着几分无奈和好笑,“你一个小孩子,带什么礼物呀?要是真带了。我爸妈反而要怪我的。”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忍不住想:这人真是单纯得可爱,哪有这样直接问出口的?想必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还没怎么经历过人情往来。
尽管陶倩一再推辞,姜若生却已然打定主意。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去陶倩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礼数。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她心里既雀跃又隐隐紧张,只盼着周末早点到来。
一放学回到家,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听了,都有些惊讶——长久以来,他们几乎从没见姜若生被谁邀请过,她总是一个人安静地来去,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孤寂。
看到外公外婆的神情,姜若生浅浅一笑,于是便解释道:
“之前我帮她补习过功课,她成绩进步的很明显,为了表示感谢,她父母特意邀请我去做客。”
她想了想,语气变得有些犹豫:“但是我不知道要不要带礼物。。。。。。该带什么礼物合适?外公外婆,你们帮我拿个主意吧!”
外婆略作思索,温和的说道:
“人家长诚意邀请,带份礼物是应该的,也是一份心意。”
她说着,抬眼望向外公,两人相视一笑,像是早已有了默契。她接着温声提议:“要不选一副你外公的画?我再亲手做一份点心让你带上。毛毛,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可以的,外婆!”
姜若生话音雀跃,眼眸里漾开了笑意,“谢谢外公外婆。”
一直静坐于餐桌旁的外公,默默听着这一老一少的对话,缓缓起身,步履沉稳地踱步走向书房。他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俯身端详那些收存已久的画作,眉眼低垂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周六清早,姜若生便沉浸到这段突如其来的温暖时光里:
帮外婆和面、调馅,十指尖沾满糯米粉的香;陪外公选绫、裁纸,协助装裱画作。她忙的团团转,浑身却洋溢着鲜活的劲儿。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无意忽略掉的孩子,而是被郑重纳入世界一角的“大人”。她第一次触摸到那种属于成人之间的默契与信任——平等、尊重、彼此感念。
这份认知让她心底暖意翻涌,往日那些独自度过的时光,仿佛也渐渐褪去灰涩的底调,变得明亮柔和起来。
外婆立于晨光微熹中,静静的望着她,少女青涩的笑容里,盛放的快乐几乎要溢出来。老人嘴角也不自觉扬起,心里却轻叹道:若真要言谢,或许该他们谢谢陶倩和她的家人——是她为悠悠年少时光里的姜若生,添了缤纷的色彩,也是她,将那些藏于时光缝隙中的孤寂,一寸一寸地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