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骁正叼着狗尾巴草,靠在树根旁,旁边草草立了个墓碑,前面躺着横七竖八的几个酒瓶子,或是空空如也,或是满满当当。
她一走近,脚下的碎叶咔嚓作响。
黑骁掀开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醒了?”
“为什么不做银刀门的堂主了?”
“你管我!”
“我就是想管。”殷十一走近了几步,“我没能看见徐娘他们这些镇民挣扎到最后,难道还不能看看你和无名最后反抗命运的结果吗?”
她也没什么力气,懒懒的往另外一棵树旁边坐下,直勾勾的盯着黑骁。
黑骁爬起来,这才打量着眼前的丫头。
殷十一不比之前镇上相见的时候,一身简单的衣饰。
此时她穿着一身银刀门里华贵的月白长裙,肩头批了个鹅黄的小坎肩,腰带也是浅黄色的,整个人看起来清丽柔和。
不过殷十一来得匆匆,长长发丝只以白书晏给的簪子绾起些,几缕碎发垂落在耳侧,随着她行色匆匆,略有凌乱。
上头落了几片绿叶,点在她的肩头。
倒是生出几分清雅的感觉。
黑骁莫名放软了音调:“你一向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殷十一摇头:“我从不喜欢多管闲事。”
黑骁问:“这次有何不同?”
殷十一回答:“我第一次知道破而后立,可以做到你这样的境地。”
黑骁饶有兴致的撑着脸:“第一次?听说你的十方府可是在战场旁边,难道你没看过很多如同我这样的人?”
“没有。”殷十一认真摇头,“战场附近的人,比起骨气,更想好好的活下去。若是真到了要用骨气的时候,那就证明兽潮来得太可怕了。而且,我以前在云宗的时候,没人拼过命。”
黑骁笑了:“云宗可是古老的大门派,如今连拼命的勇气都没有吗?”
殷十一说:“不是没有拼命的勇气,是没有值得他们拼命的东西。他们想要的很多东西,都唾手可得,烦心事儿交给外门弟子就好,宗门的昌盛,哪怕是借着古老的传承都能坚持很久,他们的选择……远比你们的选择要多得多。”
云宗不愁吃穿。
即使养着她这样一个被称为废物的小师妹,云宗在别人的嘴里仍旧是古老的大门派。
即使养着她不需要花费多少灵药,云宗的师父和兄弟们也很少吝啬的愿意给自己。
他们能选择将自己视作空气。
也可以选择着分开外门和内门弟子。
他们甚至不需要对执法堂的人委曲求全,甚至在面对景文锋和陈志远这样的人时,都能做到挺直腰板的谈条件。
殷十一不会忘记。
黑骁听完,嘴角慢慢沉了下去:“云宗这么好,你为何离开?”
殷十一歪了歪脑袋:“云宗好,可不代表我就过得好,他们只把我当做备选项,从未选择过我。就像是……你们也没得选一样,不知从何而来的兽潮,不知从何时出现的兽潮,不知什么时候就落下的封印,不知何时就献出性命的先祖。”
两个人四目相对。
黑骁才意识到殷十一为何会为他们拼命。
“你在帮我们的时候,想到了自己,是吗?”黑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