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情归人情,在公他们还是要按章办事,合同是必不可少的。那天,柴树恒给心雅打电话就是告诉她,经纪人觉得合同里面有几项条款不够严谨,要求修改。但因为公益社给的是文字打印合同,是由心雅做中间人,转交给柴树恒的,所以,修改意见也只能批注在这份合同上。柴树恒叫心雅到他家去拿合同,心雅便去了。
柴树恒跟景檐解释了一番,焦虑之情溢于言表:“如果不是你来找我,我还不知道她失踪了!”
虽然景檐对柴树恒有意见,但现在,直觉却告诉他,柴树恒的态度很严谨,他也在为心雅的失踪感到担忧。他决定暂时收起对他的陈见,心平气和跟他探讨:“哎,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柴树恒问:“警察怎么说?”
“可以说是毫无头绪。”景檐把警察从小偷那里搜到背包一事也告诉了柴树恒。
柴树恒沉默,若有所思。
景檐又问:“她来找你拿合同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她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柴树恒摇头:“那天,我本来打算,她既然来了,就顺便请她吃个饭,但是她说已经跟她爸约好了,她爸在家做了饭等她,她拿了合同就走了,没什么不妥。”
他又沉思说:“那也就是说,她拿了合同,没有回家,是在从我家到她家这段路上失踪的?”
景檐回忆了一下自己检查心雅的背包的经过,很确定包里面并没有柴树恒说的合同。他推敲着说道:“如果她是从你这儿离开以后失踪的,那她刚拿了合同,为什么包里面却没有呢?”
柴树恒接着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那么踏实的一个人,不会把合同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的。有没有可能她去找那位社长了?合同已经给他了?”
是的,景檐也是这么想的,他说:“我得去找那位社长问问。”
柴树恒表示同意。
景檐离开之前,柴树恒主动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希望他如果有心雅的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他。
回家的路上,景檐很快找人帮他联络到了公益社的社长。然而,社长这几天为了活动的事忙得连跟室友聊天的机会都没有,他还不知道心雅失踪了,心雅拿了合同以后也没有去找过他。
社长还以为天音那边没有回复他关于合同的情况,正准备抽空找心雅问一问,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景檐坐在出租车里,耐着性子回应了社长的询问和关心。电话一挂,他却压抑不住自己的暴躁,攥着手机,狠狠地捶了一下座位。前排司机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从后视镜里暗暗地偷窥他。
景檐的头无力地向后一仰,后脑勺枕着椅背,身体微微下滑,整个人陷入瘫软的状态。
车窗外,流动的光影没有丝毫温度,在他的脸上如波纹一般滑过。他闭起眼睛,眉头深锁。
回到家里,他觉得肚子很饿,人也很没精神,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他照着镜子,检视了一下身上的皮肤,除了脖子和双手,还有后腰和肩膀上也都起了红色的斑块,左边眼角还有轻微的红肿脱皮。
他打算吃点药缓解一下症状,可是打开药箱才发现里面的药都已经过期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病了。
他索性不再理会,用冷水洗了个脸,倒头就睡。
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变好了,皮肤上的红肿也有消减的迹象。
今天依旧是心雅音讯全无,调查也毫无进展的一天。这一整天,景檐都被一种无所适从感包围,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虽然知道自己人微力薄,想出来的办法也未必管用,但经过一番思量,他还是决定,去天福苑派发寻人启事。
既然心雅的包是在天福苑被人捡到的,那附近的居民或许有人见过她,能提供线索也不一定。
寻人启事印了几千张,见人就发,还挨家挨户地发。景檐一个人发不过来,他就在学校里找帮手。
那些帮手们有的是因为和心雅关系不错,自愿帮忙,也有人是冲着景檐承诺的工资而来的。
大家拿到寻人启事,一看上面的内容,纷纷咋舌:
任何能提供和失踪者有关的线索的人,不管线索是否有助于找到失踪者,都会得到八千元酬谢金。如果有人提供的线索供警方或者亲属找到了失踪者,则将会得到二十万人民币的酬谢金。
啧啧,提供没用的线索奖励八千,有用的奖励二十万,这样大手笔,真不愧是景乐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啊!
这二十万,恐怕能抵上天福苑里一半人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收入了吧?
同行的人都在背地里议论,景檐一定是喜欢郁心雅,所以才舍得为她一掷千金。在他们眼里,像孤月一样遥远清冷、像飓风一样不可驾驭、像大海一样深邃神秘的景檐,忽然就变得柔和而真实了。
他们看见他穿着一双被泥点溅脏的白鞋,背着一个装满寻人启事的笨重的大包,微微弓着背,低着头,十分谦卑地站在别人家门口,忍受着主人嫌弃或者质疑的目光,向对方递上一张寻人启事。
他们都觉得那画面很有新鲜感,新鲜而有趣,但却也有趣得令人唏嘘。
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檐。
他好像很落魄潦倒,但是姿态从容,风骨犹存。他好像一只迷途的羔羊,有伤在身,但是又好像一头凶悍的猛虎,逆势而行,一往无前。他明明眉眼间都是疲态,但额头上却刻着一个勇字。
那个字也许是郁心雅给他的,烙入皮肤,深入骨髓,谁都能看见他想找到她的决心和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