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友,你这么早就来啦!”一见到多年的同僚绝情,本来就有些想念宁国公府的沛芙就觉得特亲切,不由两眼弯弯地笑开了。完全忘记先前还曾打算要暂时躲开绝情一阵子。
绝情似乎没料到会看见她这么兴高采烈地样子,难得怔了怔才道:“进宫。”
随即整整两排侍女应声而来,各自手托一件衣物或饰品,自院外越过绝情和沛芙鱼贯来到虞立薰身前,齐齐屈身行礼。看来从不轻忽面圣事宜的宁浣亭,是早有准备。
沛芙暗暗松口气,正准备退下隐藏起来,当一个名副其实的暗卫。郡主却一个都没理会那些侍女,站起身又发话了:“那个小暗卫,你过来服侍本郡主穿衣。”
沛芙不由面上一苦。进宫的流程十分繁琐,而郡主的梳妆打扮对她来说,更是难以攻克的难题。她每日穿的都是极为简单的暗卫服饰,之前应付郡主那些繁琐的日常衣饰已经手忙脚乱,更别提如今面圣时按照品级需要穿戴的一应服装发冠,她简直看到就有点发晕。
她抬眼瞧瞧那个站在漆屏前的郡主,虽然身姿婀娜却明显比身边的侍女们高出一头的高度,让她猛然想起——是了,此地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她和绝情,确实也只有她来服侍他穿衣,才不会被人发现他的秘密。
没奈何,沛芙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方走了三步,突然身边黑影一闪,门外原本正侍立的绝情竟抢先掠至郡主身前,手中剑银光流转“锵啷”声中,已挡住了一名侍女骤然刺出的匕首。同一时间,另一名侍女也从托盘下方取出一只圆筒朝着郡主的方向按下开关,一蓬毒针便铺天盖地地射了出去。
绝情手中剑正挡着手持匕首的侍女,眼看躲闪不及暗器,要与郡主一同被扎成刺猬。
侍女眼中刚露出得色,下一刻神情却化为惊愕。绝情用另一只手将面前侍女托盘上的衣衫迅速一扯再一甩,便如同施了幻术般将铺天盖地的毒针全都收进衣衫之中。
“这……不可能!”两名侍女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反应过来的沛芙也已经掠到她们身旁,双手疾点将她们全都点倒在地。
看来与沉默寡言的绝情相处久了,多少还是会有些默契产生吧。她颇有些自得地想着。
下一刻绝情开口打断了她的自我陶醉:“活口。”说着快速俯下身朝着地上的两名侍女伸出手去。
待沛芙反应过来时,绝情已经手法极为娴熟地在“咔咔”两声中,将二女的下颌骨卸了,随即用眼神示意沛芙。沛芙只得不太情愿地上前挑开她们的嘴,果然发现在她们牙后藏着来不及咬破的药囊。
她剔了药囊出来丢在地上,一边找水洗手一边哼哼:“说服毒就服毒?那种狠辣到连自己都不放过的事,还是让专业的杀手来比较好。”
看到那毒针就想起昨晚在虞立薰沐浴时,不分时间场合差点把她扎成刺猬的那次暗杀,原来也是这侍女干的。想想当时还害她因为看了虞立薰的春光,被用言语戏弄了一番,着实可恶!
“郡主,咱们是不是该收拾下出发了?少主还等着呢。”沛芙忍不住抚了抚额头提醒他。
她猜郡主大人大约是想盘问盘问这两名目前为止唯二的活口——只是他那一脸老鸨看姑娘的表情是闹哪样!尤其地上那两名伪装成侍女的刺客满脸宁死不屈,更衬得虞立薰好似在逼良为娼。
“噢……也是,面圣耽搁不得。”虞立薰有些遗憾地直起身,拂了拂衣衫语气随意地吩咐道,“将这两人交给宁世子,好好让人同她们深入交流一番吧,希望等回来时已经确认她们背后的主使人身份。”
绝情垂首应了声“是”,便一手一个将二女提出了门。虞立薰又坐到梳妆台前,雍容地挥手:“你们都退下吧。”屋内那些早被吓得花容失色抖成一团的宁国公府侍女们,顿时如蒙大赦,放下手中物品便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只留下虞立薰和沛芙还在屋内。
沛芙正担心又要自己伺候他穿衣梳头,虞立薰却只是对着梳妆台上的菱花镜幽幽叹了声,叹得她浑身又冒起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主动问他:“郡主,是否要属下服侍更衣?”
虞立薰侧过头来,柳眉轻轻挑起,神情似笑非笑,出口的话却让沛芙不禁讪讪:“你觉得这事儿本郡主真能指望你吗?”
等到她们坐上宁世子等在将军府外的马车,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虞立薰一身金丝绣祥云的宫装,裙摆处缀着颗粒饱满的珍珠,一头长发绾起牡丹髻,插满了金钗玉簪,身上也配以同样的赤金缧丝首饰,整个人看着比沛芙第一次见到他时更显得雍容华贵。
如果说第一次见他时,从打扮便能看出他的不凡,那么他此时的装扮便更符合玉雪郡主的身份。
这样一位绝代佳人手执碧玉如意缓缓步出将军府的时候,包括被赶到外头去等他的沛芙在内,所有候在将军府门前的侍从与路人全都瞬间失了神。
而唯一没有被他绝代姿容所迷惑的恐怕就只有沛芙了。
没办法,无论谁亲眼看见一个男人在一炷香时间里,亲手将自己打扮成如此绝色天香倾国倾城世间少有的美人,大约心里都多少会有些阴影的。
虞立薰就这样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柔柔弱弱实则懒得不想用力地在宁国公府侍女的搀扶下登上马车。他上车时那优雅华美的模样,连车内的宁浣亭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但是在马车帘刚落下的一刻,虞立薰的优雅就瞬间烟消云散。
在慢慢起步的马车中,他直接仰倒在宁浣亭对面的水墨色引枕上,然后懒洋洋地用手中那枚碧玉如意挠了挠后背,挠了一会儿才似想起还未向宁浣亭打招呼般,十分敷衍地冲他点了点头:“宁世子昨晚睡得可好?”
这声不问还好,一问出来,虞立薰立马哼了声,坐起身来凑近他,审视地看着他:“好不好,宁世子不是很清楚?”
宁浣亭颔首:“不错,根据绝情的禀报,昨晚一共五波刺客。但从刺客的水准可以看出,这些刺客与原先在进京途中雇佣杀手的背后并非同一人。”
五波?早就趴在马车顶上默默偷听的沛芙有些愕然。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晚她只遇到了两波,还有三波刺客难道……是绝情?莫非少主除了她以外,还派了绝情守在外头?
但如果绝情在的话,前两波刺客又怎么会有出手的机会?
她抬头扫了眼四周。此时正值日夜交替之际的寅时,朝阳未完全升起,天光仍然微弱,周围民居的黑瓦白墙间仿佛笼着朦胧雾气,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晰。更何况绝情那样顶级的暗卫,又怎么会平白被她发现踪迹。此时便是想找他问一声印证一番都做不到。
宁浣亭接下来的话,却解释了她的疑问:“昨晚绝情去查探过,那人府上近期并未有大额的银钱支出。而他府上门客虽有能人异士,却没有一个是擅毒的。”
“没有也可以有别的途径获取……”虞立薰闻言倚在引枕上,用玉如意敲打着自己的手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沛芙趴在车顶抓着头皮。少主原本就比较内敛,如今虞立薰出现后,两人说话越发像云山雾罩,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早朝已经开始,他们正好与各部官员错开,马车沿着洒扫得十分清爽的青石板路行进得十分顺畅,没一会儿便过了正阳门到了广敬门,前方便是本朝的政治权力中心——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