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笑了起来:"你可以陪妻子一起。"
"什么?"和其和我都一愣。
"你陪她进去,等她麻醉针药效上来时,你再出来。"医生吩咐。
和其果然拉着我的手一起进了病房。医生让我脱衣服,我看看和其,他将脸转向一边。
我的脚放在床尾两个金属架上,金属架是那么冰,让我从脚冷到心。
"会痛吗?"
"不会,很快就可以结束。"医生安慰我。
打麻醉时,我痛得将和其的手猛一捏,和其回握我,说:"你乖,不痛的。"
"和其,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忽然成了无措的孩子,而他便是我的支柱。
"他是谁?"医生指着和其问我。
"和其。"
"你是谁?"
"乔米。"
"你们结婚多久了?"
结婚?我与他从来都没有结婚,而且永远不会结婚。我吃力地想,忽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我正躺在病房里打点滴。
和其站在窗口吸烟,一反常态地冷静。
下腹有些微微的酸痛,并不难忍。我喊他的名字:"和其!"
他回过头,笑得温柔:"感觉怎么样?"
"谢谢你。"我忽然心酸得很,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泣。
"别这么说,我们是朋友。"他走过来拍我手。
"你可不可以收留我几天?"
他点头。
"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不问我关于这个孩子的父亲?"我赌气似地说。
他笑:"因为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
"你来这儿做什么?"我故意绕开话题。
"替妈妈来拿药,她正在更年期,医生给她开了个药方。"他坦然。
以前在小说或是电影里得知,做过人流后的女人都会在心理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比如说冰凉的器具插进身体,比如说面对医生的难为情,比如说撕心裂肺的痛苦,比如说血肉模糊的身体……可是,我感觉自己不过是酣睡了一场,我想等我老到坐在摇椅上翻择往事回忆时,想到这一幕,一定会是哑然苦笑--有过一个孩子,却不是和我最爱的男人的;有男人在身边陪着我手术,却不是孩子的父亲,而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和其。
再想到鲁北,忽然感觉很轻松。拿掉了肚子里的这块肉,便仿佛还上了欠了数年的债,从今以后,我再不用为他的悲伤动容,因为我为他在精神和肉体上都吃到了苦头。我冷静地想。
死党就是知道自己致命隐私的人,因为这件事,将我与和其忽然拉得很近,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他的家比我想像中要整洁。
报社分给他的一套小小的一室一厅,还有小小的厨房,小小的卫生间。
我看着他的电冰箱说:"咦,好可爱的洗衣机。"
他吐吐舌头:"小姐,那个是电冰箱!"
"它也太小了吧!"
"那个更小的才是洗衣机。"
顺着他的手,我看到了像微波炉大小的洗衣机。我忽然笑了起来,感觉自己像进了小人国的爱丽丝,他的家可爱得像童话王国。
"大男人用这样的小东西。真是奇怪。"
"这儿我住得不多,平时我和妈妈一起住老屋。这些小家电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买的,一个单身汉用它们正好,而且小小的不会占去宿舍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