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陪她喝酒。
"我骗他,说今年一定过去,不管我妈跳窗还是吃安眠药。但是,我知道我做不到。"她痛苦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些话我早就背了下来,从纽遥我才知道,爱情中的女人原来有着留声机的功效,一将唱针放上,马上播出重复的声音,而且自己毫无知觉,每一次都像第一次倾诉一样,声情并茂,声泪俱下。我听得厌烦,眼睛向咖啡厅里四处顾盼。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享受每一天,骗得一天是一天。"我胡诌。
"那岂不是害了他?"
"别将自己扮得像圣母玛丽亚,这年头,想害一个人哪儿就能那么容易?你害不了他,现在骗他也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叫你们相爱。"
她正在想我的话,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身边,他礼貌地笑:"请问,可不可以坐在你们旁边?"
服务小姐已经将椅子拿了过来,不问我们是否愿意就加在我们桌边。
"很高兴认识你们。"他说。
我和纽遥愕然。
"我是这儿的经理,方哲。"
我与纽遥交换眼神,然后像看圣诞老人一样看着他,猜想他会不会请我们大吃一顿,而且免单。
他是一个长得顺眼的男人,穿深蓝色西服,扎浅灰色领带,人近中年,身体越有些发福的倾向,但是好在气质成熟儒雅,反而多了些稳定感,很有让女人想为他打开心打开钱包的冲动,仿佛知道就算将自己的全有赔上,也不过是买绩优股,只有得赚,没有亏的危险。
"拿包中华!"他看我面前只余一根烟的中华烟盒,吩咐服务小姐。
"为什么喜欢中华?"他问我。
"因为它贵,我无钱买多,便可有节制的吸烟。"
方哲哑然失笑。
纽遥去卫生间,我和方哲闲聊。
"你对每个女顾客都这么热情?"
"因人而宜。"
"我们有什么优点?"
"因为你们来得多,我查过拥有VIP卡客人的账单记录,一个月至少有十几张签名乔米的账单,我替你算过,每个月你送到红杉咖啡厅的钱基本上都有近千。"
这回轮到我哑然,原来圣诞老人也是花钱请来的,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晚餐。
"看在我平时贡献的钞票上,这顿饭似乎应该你请客。"我不和他客气。无商不奸,他平时赚我的钱已经够多,我没有理由脸薄手软。
他笑,挥手叫来小姐,在账单上签他的名字。
小姐走后,我乐不可支,连声夸方哲像圣诞老人,素性将赖皮进行到底,厚颜无耻地问他会不会送我们圣诞礼物。
方哲微笑着抬脸看我,问我想要什么圣诞礼物。看他认真了,我不好意思起来,忙乱说:"要个帅哥,洗洗干净,扎个蝴蝶结放进礼盒里,送到我家门口!"
"那我报名!"他笑。
我上下打量着他,皱眉摇头:"我家里没有能装下你的袜子,等我去商场买到了足够大的袜子,我再通知你。"
纽遥从洗手间回来,狐疑地盯着我们:“你们在调情吗?”
我和方哲同时说:“哪有!”听着对方的声音,我和他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纽遥没理会,只是问我现在几点。
“快十二点。”
"乔米,手机借我,我打个电话祝他平安夜快乐!"
她的手机已经欠费,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已经收到手机公司的短消息提示:尊敬的客户,您的手机话费余额不足50元,请及时续缴话费。
鱼与熊掌向来有仇,吃了火鸡套餐,便不能交足手机费,生活就是这样现实,没有浪漫可言。
她满面甜蜜的离位去打电话,落地窗边一棵巨大的绿色植物将小小的她近乎遮蔽,有一瞬间,窗外烟花四起,我仿佛看到了她的脸在玻璃窗上的倒影,她正在笑,从来没有过的明艳。
方哲与我告别,转而应酬其它桌的客人,我又想到那个奇怪的歌者,再向那个角落看去,已经空留一张放着玫瑰花的咖啡桌。在咖啡厅里热闹的音乐和人声里,那张桌子寂寥得近乎凝固,我怀疑刚刚是否真的有看到小女孩,还有长头发的女歌者。
出咖啡厅时,外面正在飘雪,抬头看,雪被路灯印成桔黄色的粉尘,没头没脑地向地上钻。
忽然想起上学时,一觉醒来看窗外成了白茫茫的世界高兴得欢呼雀跃的自己,不过三五年,仿佛一个世纪。现在,除了漫天掉钞票能让我雀跃,我想不出别的可以高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