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散步
晨光初露,营帐里各类声音终于平息了下去,仁平奉命“最后”给鱼克守接上骨头,束好夹板抬头一看,莸花正在净手。
此时帐内无论是病人还是大夫,一个个都累到昏睡,熬药的侍医坐在一排炉子前,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强撑睡意。
“先生,你去哪儿?”见她要出去,仁平紧忙问道。
“我去透透气。”
“那您好歹多穿一件衣服,冻着您了,我可是难辞其咎。”
莸花朝他虚弱一笑,随手拿了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衣裳披在身上,“仁平,你陪我走走。”
仁平环视了一圈营房,这里暂时不会需要他们。
二人出了营房才知道外头天已经亮了,燕水河对岸,一股股灰烟升腾在雪后明净的天空上,天边红光一片,二人静站须臾,仁平忽然问:“先生,为何您用的药,不像您的性子那么霸道呢?”
莸花看着远方的天,叹了口气,“仁平啊,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讲啊……”
仁平笑笑,似乎也有些不怕了,“那也是因为先生抬爱。”
闻言,她拢了拢肩上的衣服,淡淡一笑,轻之又轻道:“仁平,那你觉得我们周遭的这些人,最终都是个什么下场?”
仁平想了想,“等天下太平,多半都会回乡耕种田地吧。”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我。”
不是她的药不霸道,而是,她也有恻隐之心。一将功成万骨枯,作为雷骜的陪衬,这些普通的士兵最终会落得怎样结局,她不得而知,但她假设他们真的能等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他们娶妻生子,他们含饴弄孙,她只希望当年他们因了这个国家的刀枪剑戟伤了元气的身体,经过缝补的身体,没有因为她的心急而落下什么病根。
又或许,她只是自私的期望,他们不被病痛折磨,活着睁眼看到山河犹在,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呵,想想也是狂妄了。
不过,她并不担忧自己的野心在这里被透支,哪怕日后被自己的妖孽爹爹责罚,哪怕日后她复杂的身世被和盘托出引来他人的不解,哪怕,这全天下人都不懂她。她也不在乎。
她就是她,那个总带着微笑,眼角梢吊着一丝任性的南木莸花。
仁平看着这个还不及他肩头的女子,她一身血腥味,眉目疏落而寡淡,像是了无生趣,但意外的,他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点点的懂得她了。
最后,他对着她的背影说道:“先生,如果终有一日你被人误解,仁平定当挺身而出为你辩解。”
她轻笑,睫毛微微颤抖着,“这么上道,总算没有白教你。”
仁平憨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在这干冷的空气里站了片刻,又去了休息的营帐,果然,坛蜜不在。枕头底下压着一封信,上头写着:花花我走了,别担心我。
看完,莸花将信揉成一团,脸色难看的像是恨不得把坛蜜揪出来暴打一顿。
二人回了伤兵营房,吹了一会儿风睡意全无,合着总得有人顾着药炉的火,二人便一左一右坐下看起了炉子。仁平看她用一个空炉子煮了一锅鸡蛋,也不在意满营房都是人,分了一个给仁平后,自己一个接一个的剥着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