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学怎么看淡呢
长大了也许就想开了
走了天亮了
醒了很快乐
哼着歌有一种单纯
酸酸的甜甜的过去了
离开是为了爱
为了爱而无悔地等待
离开是为了爱
为了爱而留下的遗憾
歌还没有听完,梁光明先流下泪来。看着三毛笑笑的斜坐在桌边,他有些憎恨自己的胆怯,但是,仿佛理智上他又是对的。他被自己的泪水弄得意外,他以为他会很轻快地放开手,因为他们这段日子处得实在太不愉快。
三毛也哭了,拉住他的手摇了又摇:“你留我吧。让我留下来吧。”
天色暗了,窗外的树的绿都沉进了黑暗里。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拧亮。暖暖的灯光下,三毛看起来异常的漂亮。黑亮的眼睛被泪光抹了一层雾,表情隐忍又凄哀。
“你今天很漂亮。”他说。
“你来之前,我认真打扮了很久。”三毛笑了一下,泪珠飞快地顺着她的腮边滑下来。
“祝你平安。”他说。
三毛的心里响起了一声重重的叹息。她一直悬在空中的心,啪嗒一声重重地落了回来。她笑,说:“早知道是这个结局。”
看她假装轻松的样子,梁光明心酸得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他将她在怀里抱得紧紧的,仿佛想用胳膊记下她的温度她的柔软。
他说:“对不起。”
在去西班牙的首都马德里以前,三毛对世界的了解只是书本,以及台湾,香港——十五岁以后她常去香港看望外婆。
当她走向停机坪的飞机时,心里有些慌,但是梁光明的拒绝给了她太重的凉,凉到对未来的恐慌都是麻木的。
父母在她身后站着。
她不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脚步就迈不动了。
缪进兰哭的声音被风吹到她的耳边,她听到母亲凄凄地呼唤:“妹妹!”
她只是硬着脊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机舱里。
坐在飞机里,她让自己努力不去想梁光明,想还在机场里徘徊的家人。她翻开随身带着的毕加索传记。
毕加索说:“爱情是惟一重要的事情。”这位从她十三岁就疯狂地爱上的画家,在这一年已经是八十五岁。三毛忽然想起来,毕加索现在定居在巴黎,她所谓地因为毕加索而去西班牙,其实只是一厢情愿的泡影。她有些想嘲笑自己,但是,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事情太多,她几乎要被这些纷至沓来思绪给吞没。她揉着太阳穴,让自己停止思考。身边一位年长的女士关心地对她说:“害怕乘飞机吗?这次的飞行将会很长,你向空中小姐要一些药片吃吧。”
她在飞机上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梦里出现的人都是她不曾真的认识的人。先是看到朵拉·玛尔,她那张有力而又轮廓鲜明的脸非常清晰,她知道毕加索的目光粘在自己身上,却漫不经心地摘下精绣着玫瑰花的黑手套,她的指甲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她将它平放在桌面上,用另一只手拿起一把锋利的长刀,一次次把刀尖穿过指缝刺进桌面。她的手很快被刺得鲜血淋漓,她将流着血的手放在嘴唇边,用血来涂抹嘴唇??然后,又是一个老妇人,她看上去贫穷又瘦削,但是却有一种很自在的神情。她慢慢地将衣服脱掉,躺在地上。躺下去的她忽然变成了马奈笔下的奥林匹亚,富有弹性的胴体,鬓间一朵艳丽张扬的花是她惟一的装饰,她的眼睛黑亮从容又充满嘲讽,她问三毛:“我的花呢?他们不再给我送花了吗?我曾经吸引过那样多的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