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凉抬起眼睫,一下明白了:既不得逞,又不失望,吊人胃口,“主办方”才能不断丰收。而人都有损失厌恶,害怕失去总大于得到快乐,已投得不少了,所以游戏者要狠了心,搏一搏。
难怪谁也没断绝关系。
一个在吊,一个在搏。
宋轻轻站在单元门口等宋文安回家。林凉先一步进了单元门,门轻轻阖上。
他折过身,透过镂空的防护栏,远远看去。
宋文安拿出绿盒子,捏着一个泡芙塞进宋轻轻的嘴,表情阴蔑:“泡芙。”
宋轻轻重重点头,鼓腮,露出酒窝。她扯着他的衣角,似乎撒娇:我还要。
宋文安扯出一个笑:“你还得寸进尺了?”
她只在乎好吃的零食,声音小小的:“哥哥……”
宋文安合上盖子,走了几步,将剩余的泡芙和盒子全部扔进垃圾桶,利落地越过她往家走。
宋轻轻急得跑向垃圾桶,弯腰,伸手,艰难地掏取,食指刚碰到盒盖,
宋文安厉声一句:“我让你捡了?”
她缩了手,又伸过去,又缩回来,整个人不走,也不离开。
宋文安又喊了句:“滚过来!”
宋轻轻转身,跟在宋文安身后,声音淡然:“哥哥……泡芙……”
回她的,只有单元门沉重的闭合声。
林凉收回眼,转了转手表。他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唇,手指拂过上唇和下唇,天生的微笑唇,做平淡的表情也是笑。
他脑海中闪过宋文安说“我会照顾好的”时的温暖模样,
瞬间又冒出宋轻轻的一双没有挣扎的死眼。心智低下的少女消化了一切掠夺、欺辱,她不恼,就那样低眉顺眼地跟在宋文安身后,她是没有自尊的,静得透明。
静到他想扔一颗石头试探她。
看看这双眼被折磨后是否依旧这么平静。他的暴虐因子又跳出来了,那些哭声、那些红肿眼睛,那些哀号乞求,光是想,他便已经浑身战栗。
他一下想起那条金鱼。
鱼身颤抖,鱼尾用命拍打,血液浸湿,地板缝渗进一缕缕的不解。
最后那双瞪圆的眼,好好地记下这张脸——这张温雅的绝美面孔,正低垂着眼,擦净一根一根手指。
2
人生来注定只能是孤独的自己。
这句话曾是他心上盾。他不依赖父母,没有朋友,不期待所谓的另一半。他的生命只有过客,和交际要求所接触的陌生人。
有些过客执着地依赖他,自以为在人生道路中找到互相搀扶的臂膀。
宋文安。他不知是否是其中之一。
他只是为自己突来的一个接近宋轻轻的念头,假惺惺地与宋文安成为世间俗称的“朋友”。
上下学的相伴,课题知识的交流,游戏的陪玩,似是真成了朋友。他们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宋文安知晓了他是A市干部林盛的儿子。
“我家阿姨送了一大袋草莓酸奶过来,可是我最近喝腻了,就拿给妹妹喝吧。你妹妹很可爱,让我想起我家好久没见的妹妹了。我去见见她,可以吗?”
小区的水泥路上,林凉看着单元门102的数字门牌。门口没有宋轻轻。他眼睛轻轻一抬,含着礼貌的笑容,温柔敦厚仿若无害。
回头时斜落的眸子恰如一撇黑色的燕尾,一缕黑发飘在眉间。他嘴角的笑容顺时而收。
宋文安没细究,说:“好啊。”
这是林凉第一次感受到宋文安贫困的家境。
大门前贴着褪色的福字和对联,门上无数的小广告,撕了又被人贴上,门两边的墙由白转灰。
宋文安敲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