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应得的,我没少为玉蝴蝶效力,比当前台可累多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刚才我说你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你怎么不理我?”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迄今为止在事业上获得的最大成就感,他一手打造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而这个人此刻正拥有百万拥趸。想到这儿,他不禁又兴奋起来。
他走过去,从后背抱住她,吮吸着她的后颈,问:“想不想再来一次?”
“我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是骄阳的。你应该知道,你已经不在我的团队了。”康一玉转过身,跟柏千阳保持了距离。
“你什么意思,这么快就要跟我划清界限?”
“柏千阳,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一直到此刻,我都喜欢你。我欣赏你在事业上的闯劲、你的聪明、你的身体,你的一切。但对你来说,我只是事业上的一枚棋子。可我很贪心,要的不仅仅是这样,玉蝴蝶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我更想得到你,所以我今天来是跟你谈个买卖的。如果我们在一起,我要做你的女朋友,我会跟萧总说,玉蝴蝶想要继续运营下去,必须由你来主控,否则,我一定有办法让这个品牌身败名裂,谁都用不了;如果你不同意,那么玉蝴蝶将跟你毫无关系,今天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我给你五秒钟,你必须回答我。”
柏千阳看着康一玉挑衅的眼神,她似乎对这场谈判志在必得。全骄阳都知道玉蝴蝶对于柏千阳的重要性,那是他事业的起点,他必将为此付出一切。
五,四,三,二,一。
“告诉我,答案是什么?”康一玉凝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眼里有着明亮的火光。
“你跟着沈芸昭那个老妖婆去死吧!”他一口烟喷到康一玉的脸上,然后掐灭了烟头。
她怒目圆睁,摔门而去。
柏千阳光着身子,看着她离开,然后又点了根烟,坐在**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竟然觉得陌生起来。
突然,他被烟呛到了,多年来从未如此,此刻却咳得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恢复平静。
掐灭烟头,躺下,他沉沉地睡着了。
清晨,她穿一件白色棉袄,风把她的红色围脖吹得飘起,走在小区里有些扎眼。她站在一栋公寓前,确定了这是她要去的地方。一楼的防盗门紧锁,需要按门牌号,她正迟疑着,这时有人出门遛狗,她趁机走了进去。进电梯,上了六楼,声控灯似乎不够灵敏,楼道阴冷而黑暗。她找到了那间房,站在门前犹豫要不要按门铃。
过了很久,她伸手按了一下,那尖锐的铃声传来,楼道的灯亮起。按了两次,并没有人开门,她决定离开,突然门打开了。柏千阳睁开惺忪的睡眼,他想着,可能是康一玉认输了,回头来找他。如果是这样,他决定利用康一玉,把她作为要挟萧天翔的筹码之一。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康一玉,他睁大眼睛,瞬间清醒了。
楼道的灯在闪烁,夏舟的脸上露出微笑,她看起来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
“好久不见啊。”她的声音也略有些沙哑。
“你来干吗?”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我千里迢迢而来,也算个客吧。”
柏千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他猛地关上了门,把这个许久不见的旧友关在了门外。
他并非因为按门铃的人不是康一玉而失望,夏舟的出现让他瞬间想起曾经最煎熬的日子。
他原以为来北京的这几年已经把那些过往忘得一干二净了,但夏舟那张倔强又骄傲的脸再次出现,他瞬间被击溃了。原来他对她的恨意从来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减半分。
他深爱的女人苏暮雪,众人眼中联大最有光芒的女孩儿,本来是可以拥有令人羡慕的一生的,她拿到了文秘班唯一的留校名额,毕业后在文学院做辅导员,对一个女孩儿来说,未来的路坦**而明亮。但她被人举报夜不归寝,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罪名失去了这个名额,又因海报事件成为全校的笑柄。他不知道那段日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很痛苦吧,否则怎么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学校,连毕业证都不要了呢?她跟所有人断绝了联系,几年来一直是个谜。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门外的这个女人——夏舟。他对她心存感恩,所以体面地跟她分手,来北京后换了手机号,将她的一切信息清空。他强迫自己将这个女人从脑海里删除,否则他将背着沉重的悔恨过一辈子——若不是因为他,夏舟不会认识苏暮雪,也不会改变她的一生。
他倒在**,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夏舟却并没有走,她在门口席地而坐,时不时看着路过的人。他们看着这个坐在地上的奇怪女孩儿,投来诧异的目光。但也仅此而已,没有人关心她为什么而来、为什么坐在这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夏舟在柏千阳离开长沙后,得了抑郁症,有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从噩梦中醒来,还是坐在家里的餐桌边喝着汤,或是走在车水马龙的长沙街头,她无时无刻不想着死。她割过一次手腕,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在浴缸里放满温水,用水果刀在左手手腕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然后把手放进浴缸的水里,据说这样不会太疼,可以静静地死去。事实上还是很疼,她疼得浑身冒汗,直到后来血流得越来越多,她渐渐觉得冷了,才不那么疼。她的妈妈发现了已经昏厥的她,与同父异母的哥哥一起把她送到医院。
她的哥哥当时正带了一些礼物,代表父亲一家来庆贺她考上联大外语系的研究生。她的妈妈在她醒来之后,告诉她,如果决定死,请务必一起带上妈妈,因为如果她一个人自私地先走,妈妈会恨她一辈子。因为这句话,她决定尝试着活下去。此前态度极为强硬的夏太太,出于对夏家名声的考量,也决定给予这对母女更多的照顾。在一家人的安抚下,夏舟回到联大,开始研究生的学业。夏舟的妈妈在联大附近租了房子,陪伴了她三年,并坚持带她去做心理康复治疗。毕业后,她决定放弃去父亲的公司工作的机会,执拗地来到了北京工作。家人怕她的抑郁症复发,只得依了她的决定。
她看了看左手的疤痕。做心理治疗的时候,医生说她心有愧疚,需要把这些洗净,才能面对新的生活。她固执地找到了柏千阳的住所,她决定了,无论面对的是怎样态度的他,她都要用所剩无几的青春来偿还曾经犯下的错。
窗外从白昼到了黄昏,柏千阳一天都这样躺着,什么也没吃。
从当年接到雅雯的电话开始,他便认定了,夏舟对他而言,就是一场避之不及的灾难。尽管她爱得那么热烈,但面对那种来势汹汹、人挡杀人的爱,他害怕了。这几年除了康一玉,他没有别的女人,北漂的日子里他变得异常脆弱,不再像从前那样玩得起。这种孤独感时常会在深夜侵蚀他的心,但他又不得不承受着这种煎熬。只是偶尔想起曾经在联大附近和夏舟租住的那套民房,黄昏时刻,炊烟袅袅,他晾晒着刚洗完的衣服,夏舟拎着饭盒从不远处走来……他一度就打算那么混混沌沌过一生了。
电话突然响起,是物业的负责人。
“喂,请问是6D的住户柏先生吗?”
“我是。”
“您门口坐了个女孩儿,待一整天了,好几户业主跟我们投诉,说看着怪可怕的,问她也不吱声,担心会出什么事,您能跟她说说吗?”
“我不认识她,你们报警吧。”
“没法报警啊,她又没干啥,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行了,知道了。”
他连抽了好几根烟,看着天越来越暗,起身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