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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与虚无(第1页)

存在与虚无

洛阳为“天下之中”,这句话出自古代的大政治家周公之口。我们华夏之邦号称“中国”,据说就是从这里引申出来的。

今天,站在这块厚实、沉重的土地上,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傲睨自大,谈不到;无动于衷,也不是。大概于眉间睫下,总流露着几分惊叹,几许苍凉吧?

从距今近四千年的夏王朝开始,到五代时的后梁、后唐、后晋为止,先后有十三个王朝在这里建都。在中国七大古都中,洛阳是最先形成城市并贵为国都的,而且建都历时最久,至少在一千一百年以上。华夏的先民在以邙山和洛河为依托的东西近四十公里的范围内,为中国以至整个世界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其历史遗迹、人文景观之盛,实为世所罕见。

历史上有“五都贯洛”之说,“五都”指的是夏都、商都、周代王城、汉魏洛阳故城和隋唐东都城,它们东西相连,错落有致,在形制、布局及宫殿的配置上,体现出较强的连续性。从这里不仅能够看到洛阳城市发展的一条鲜明的脉络,而且,透过历代都城的沧桑变化,也可以从中略览中国古代文明史的缩影。所以,北宋大政治家、著名史学家司马光有诗云:“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当然,由于岁月湮沉,兵燹摧毁,这里已经不见了巍峨的宫阙、高耸的城墙,不见了金碧交辉的画楼绣阁、古刹梵宫,不见了旧日的千般绮丽、万种繁华。就地面上的遗存而言,实在无法与欧洲的“永恒之城”罗马相比。那座“永恒之城”称得上是一座露天的古代建筑博物馆,孤零零的白色大理石圆柱,长满青苔的喷泉底座,四壁萧然的庙宇残墙,倒塌了一角的庞然高耸的圆形竞技场,还有几座基本完好的凯旋门,这些千余年前的旧物,在无言而雄辩地向过往行人宣示着人类在建筑艺术方面已经达到的高超水准,展现着古罗马往日的壮丽与辉煌。

东西方这两座名都的古代建筑,在地面遗存上竟有如此鲜明的反差,探究起来也是很有趣的。我想,可能取决于下列几个因素:

从环境思想、建筑观念上看,中国自始即接受“新陈代谢”的哲理,以自然生灭为定律,对于原物的存废、久暂考虑得并不多,不像古代埃及、罗马那样刻意追求所谓永久不灭的工程。观念影响实践,当古罗马以至世界多数地区逐渐地以石料取代原始木构,建筑进入“岩石文化”之时,而中国却始终保持着以木材、砖瓦为主要建筑材料的习惯,古都洛阳的建筑自然也不例外。

从地理位置、地形条件上看,洛阳四周凭险可守,有“居中御外”之便,自古战乱连绵,为兵家必争之地,而罗马的地理形势与此不同;又兼罗马素有“七丘城”之称,古建筑大都在高丘之上,不像洛阳那样“背邙面洛”,地势坦平,以至熏天烈炬,四野灰飞;掠地浊流,千村泥塞,许许多多的文物都毁于兵燹、水火。

当然,这并不影响人们到这里来临风怀古,叩问沧桑。历史的生命力总是潜在的或暗伏的。作为一种废墟文化,只要它有足够的历史积淀,无论其遗迹留存多少,同样可以显现其独特的迷人魅力,唤起人们深沉的兴废之感,吸引人们循着荒台野径、败瓦颓垣,去凭吊昔日的辉煌。

废墟是岁月的年轮留下的轨迹,是历史的读本,是成功后的泯灭,是掩埋着千般悲剧、百代沧桑的文化积存。由于古代中国的史籍提供了足够的甚至是过量的信息,即使面对残墟野圹的“旧时月色”,熟悉古代文化传统的作家、诗人,也能以一缕心丝穿透千百年的时光,使已逝的风烟在眼前重现旧日的华彩。

对于专门从事废墟研究的学者,罗马古都当然是必看无疑了,但我以为,拥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华古国可能会给他们提供更丰富的内涵;而若到中国来,首先应该在洛阳住上一些时日,感受几许壮美后面的沉痛与苍凉。对于诗人来说,尤其是如此。诗人往往比史家更关注现实与古昔撞击之后所产生的人生体悟,更加强调创作主体自我情绪的介人,也更看重历史选择、历史创造后面所闪现的人民生命活动的一次又一次的升华。

现在,我正站在汉魏故城遗址之上。城址在今洛阳市东北十五公里处,北依邙山,南临洛河,东至寺里碑,西抵白马寺,地势高亢平旷,规模宏阔壮观。东汉、曹魏、西晋、北魏四朝先后以此为皇城,长达三百三十年之久。

汉光武帝刘秀定都洛阳之后,在周代成周城的基础上,开发扩建起一座规模宏大的都城,广建宫殿、苑囿,台、观、馆、阁。在这里,“天子之庙”明堂,“天子之学”辟雍,观测天象、祭祀天地的灵台,以及相当于今天国家办的大学的太学,一应俱全。

当时,城内有纵横二十四条大街,长衢夹巷,四通八达。帝族王侯,外戚公主,争修园宅,竞夸豪丽。崇门丰室,洞户连房,飞阁生风,重楼起雾,极尽奢华之能事。可是,经过汉末董卓人为性的破坏,顷刻间宫殿便全部化为灰烬,“二百里内无复孑遗”;西晋的“八王之乱”,进一步造成了“河洛丘墟,函夏萧条”。

北魏孝文帝定都洛阳后,再次大兴土木,城东西扩至二十里、南北十五里,规模空前。仅寺院就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皇宫西侧永宁寺,九层佛塔加上顶端相轮,高达百丈;僧房多达一千间。永明寺内住有“百国沙门”三千余人,城中外国商旅万有余家。整个洛阳城已成为盛况空前的国际性大都会。后经尔朱荣之乱,造成洛阳城郭崩毁,宫室倾覆。隋、唐两代对东都城都曾相继加以恢复,但“安史之乱”又使洛阳再一次惨遭洗劫,宫室焚烧,十不存一。

今日登高俯瞰,但见残垣逶迤,旧迹密布,除南面已被洛河冲毁外,其余三面轮廓均依稀可辨。残垣共有十四处缺口,标示着当时“楼皆两重,朱阙双立”的城门所在。城址四周矗立着一排排直干耸天的白杨林,里面围起来一方广袤的田野,翻腾着滚滚滔滔的麦浪。“白杨多悲风”,更加重了废墟的苍凉意蕴,使游人看了频兴世事沧桑之感。

说到世事沧桑,我蓦然联想起意大利的另外一座古城的命运。就在我国东汉王朝的洛阳城兴建起来之后,靠近那不勒斯海湾,离维苏威火山不足两公里的庞贝古城,突然被亿万吨的火山灰埋没了,其时为公元79年一个初秋的正午。

从此,这座古城便从地面上消失,终古苍凉,杳无声息,多少代的人们把它遗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一千多年之后,历史学家才从古书中发现这样一座已经不复存在的城市,但却说不清楚它的具体位置。公元1748年,当地农民在挖掘葡萄园时,偶然发现一些碑碣、石像,这才提供了一些线索。又经过二百多年的陆续发掘,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才使庞贝古城重见天日。相形之下,中国一些古都的命运要好一些。

当年,殷商的遗民箕子朝周,路过安阳殷墟,见旧日的宫殿倾圮无遗,遍生禾黍,哀伤不已,因作《麦秀》之歌。西周灭亡之后,周大夫行役至于镐京的宗周旧邑,满眼所见也都是茂密的庄稼,不禁触景伤怀,遂吟《黍离》之诗。这两首歌诗便成为后世有名的抚今追昔、凭吊兴亡、抒发爱国情怀的佳什。

同《黍离》《麦秀》那孑遗的悲歌相对应,在洛都还流传着一个关于“铜驼荆棘”的预言的警语。晋惠帝时,以草书闻名于世的索靖,具有逸群之才和先识远见,他觉察到天下就要大乱,于是,指着宫门外两个相向而立的铜铸的骆驼,喟然叹道:人们将会看到你们卧在荆棘中啊!不久,洛阳宫苑即毁于“八王之乱”。“不信铜驼荆棘里,百年前是五侯家。”元人宋无这两句诗,说的正是这种变化。

看来,世事沧桑毕竟是人间正道。所以,东坡先生慨叹:物之盛衰成毁,相寻于无穷,昔者荒草野田,狐兔窜伏之所,一变而为台囿,而数世之后,台囿又可能变成禾黍、荆棘,废瓦颓垣。“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

至于洛阳园囿之兴废,尤其寓有特殊的意蕴。宋代学者、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有一句名言:“天下之治乱候于洛阳之盛衰而知,洛阳之盛衰候于园囿之兴废而得。”就洛阳当时在中国的形势、地位来看,

这种论说是有一定的根据的。

魏晋时期有一种特别显眼而且层见叠出的政治现象,就是异姓禅代,美其名曰“上袭尧舜”,实际是曲线谋国。

汉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孙权被曹操打败,上表称臣,并奉劝曹操称帝。篡汉自立,位登九五,这是曹操梦寐以求的事。孙权的劝进,在他来说,自是求之不得的。事实上,汉朝早已名存实亡,曹操手握一切权力,献帝不过是任其随意摆布的玩偶。只是慑于舆论的压力,曹操始终未敢贸然行事,不得不把皇袍当作内衣穿了二十多年。

当下,他就找来老谋深算的司马懿试探一番,说:孙权这小子劝我称帝,这简直是想让我蹲在火炉上受烤啊!司马懿心里是透彻明白的,立即迎合说,这是天命所归,天遂人愿。但是,没有等到称帝,曹操就一命呜呼了,大业要靠他的儿子完成。曹丕继位之后,经过一番“假戏真做”的三推四让,便于公元220年登上了受禅台。

此后,司马氏祖孙三代,处心积虑,惨淡经营,心里想的、眼睛看的、天天盼的,仍然还是皇位。终于在公元266年,司马炎完全按照“汉魏故事”进行禅代,从魏元帝曹奂手中夺得了皇权,是为晋武帝。一百五十五年以后,宋主刘裕依样画葫芦,接受了东晋恭帝的“禅让”,即皇帝位。一切处置“皆仿晋初故事”。恭帝被废为零陵王,第二年就被刘裕杀掉了。

从公元220年曹魏代汉到公元420年刘宋代晋,二百年“风水轮流转”,历史老人在原地画了一个魔圈。三次朝代递嬗,名曰“禅让”,实际上,每一次都是地地道道的宫廷政变,而且伴随着残酷、激烈的流血斗争。

晋承魏统,实现了九十年分裂混战之后的重新统一。但是,由于西晋统治集团的骄奢**逸,腐朽残暴,导致这个王朝仅仅维持了五十二年。特别是标志着统治集团矛盾全面爆发,骨肉相残成为历史之最的“八王之乱”,持续时间之长,杀人之多,手段之残忍,对生产力破坏之严重,在中外都是罕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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