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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 少年中国的呼唤者(第2页)

此后的事实表明,梁启超并没有辜负国人对他的殷殷期盼与热切瞩望。特别是在袁世凯逆历史潮流而动,公然帝制自为期间,无论是作为反对帝制的精神领袖,还是作为护国战争的实际主帅,梁启超对推翻洪宪帝制,都起到了无可更替的关键性作用。

归国后的梁启超很快就投身到政治漩涡中心。为将民国纳入他所欣赏并为之追求的两党政治格局,一段时间,他对政党政治乐此不疲。1913年2月24日,梁启超正式加入共和党。为与国民党抗衡,又组织策划将共和党、民主党、统一党三党合一,力促进步党成立。宋教仁被刺案发生之初,就连梁启超也受到怀疑,被列为“刺宋之人”的“第二候补者”。其实,梁启超与宋教仁虽然所持政见不同,但他们惺惺相惜,都十分推崇英美式的两党制,一上台执政,一在野监督,互为一体,两者不可分割。宋教仁曾专程密访康有为,对即将到来的国会大选,两人相互勉励。宋教仁说,你若上台执政,我愿在野相助;否则我当政,也请你善意监督。梁启超当即表示,一旦国民党执政,进步党愿以在野党身份在议会内进行监督。因此,被梁启超视为“我国现代第一流政治家”的宋教仁被刺,他不禁哀愤不已,对卑鄙无耻的暗杀行径撰文予以猛烈抨击:“歼此良人,实殆国家以不可复之损失。匪直为宋君哀,实为国家前途哀也。”梁启超的目光与视野显然高人一着,已明确预见到宋教仁被刺,将对国家与民族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与损失。

随着兴师讨袁的“二次革命”失败,袁世凯乘机扩大势力,扩张权力。梁启超环顾国内,觉得无人能与袁世凯相匹敌,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他决定抛却前嫌,与“中国第一强人”袁世凯合作,拥护袁氏的开明专制统治。正如他在《护国之役回顾谈》中所言:“想带着袁世凯上政治轨道,替国家做些建设事业。”梁启超的目的,欲通过自己的意志与努力,感化、影响袁世凯,促使他由开明专制走上立宪政体的轨道。他一再强调说:“开明专制者,实立宪之过渡也,立宪之预备也。”于是,进步党与袁系力量联手组建政权,成立了以熊希龄为国务总理的内阁。因司法部长梁启超、教育总长汪大燮、农商总长张謇以及熊希龄本人都是全国闻名的社会名流,所以熊希龄内阁又被称为“第一流人才内阁”。梁启超以其声望、经验与才干,成为这一内阁的骨干乃至灵魂。

然而,梁启超的希望很快就被无情的事实击成碎片,化为泡影。袁世凯以军警为工具,胁迫国会选举自己为正式大总统,此后,又在专制独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公然下令解散国会,踢开“第一流人才内阁”,废除曾经指天发誓遵守的《临时约法》,取消责任内阁制,下令撤销国务院,恢复清廷的大部分官场仪式,恢复文武官员的封建称谓,恢复祀天祭典,以复古运动为先导,将总统终身制引向帝制复辟的不归路。

由满怀期待到彻底失望,一旦袁世凯的称帝企图日渐显露,梁启超担心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赶紧背袁而去。鉴于梁启超的特殊地位及影响,袁世凯自然是百般劝慰、极力挽留,希望继续为他装点门面、迷惑他人。辞职不准,梁启超只有改请长假,但袁世凯只准假半月。无奈之下,便以“专事著述”为名,坚请辞职。袁世凯见梁启超去意已决,强留无益,只好准辞。

1915年初,袁世凯的帝制活动日益频繁,梁启超成为拉拢的重点对象,希望他在变更国体上投赞成票。梁启超“知祸将作,乃移家天津,旋即南下,来往于广东上海间”。在离津南下之前,为了民族与国家的未来,也为他们曾经有过的私人情谊,梁启超给袁世凯写了一封长信,劝其赶紧回头,不要称帝自为。他在信中写道:“启超诚愿我大总统以一身开中国将来新英雄之纪元,不愿我大总统以一身作中国过去旧奸雄之结局;愿我大总统之荣誉与中国以俱长,不愿中国之历数随我大总统而斩。”言辞之真诚恳切,真可谓“临书恻怆,墨与泪俱”。而袁世凯的回报,则是派出凶手,“各挟爆弹”,欲暗杀除掉之而后快。为阻止袁世凯的倒行逆施,梁启超不顾个人安顾,又与袁世凯的心腹爱将冯国璋一同北上力劝。当袁世凯一意孤行,复辟活动公开化之后,梁启超不得不发挥自己的特长,舞动一支生花妙笔,亮出“利剑”,写下传诵一时的名文《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批驳杨度等筹安会成员及美国人古德诺鼓吹帝制的观点,向全国人民鲜明地表达自己反对帝制的坚决态度。还在文章发表之前,袁世凯已有所闻,派人送上二十万元巨款,请求文章不要发表。梁启超自然不会为金钱所动。袁世凯又派人威胁不已,只因他深居天津租界,才免遭毒手。《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在《大中华》杂志率先发表,道出了“全国人人所欲言,全国人人所不敢言”之语,很快就被京津各报相继转载,举国震动,成为护国讨袁战争的一首亮丽序曲。

袁世凯的称帝行为一旦暴露、公开,自然引起国内外仁人志士的强烈反对。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党更是紧锣密鼓地开展武力讨袁,1915年12月5日,革命党人在上海发动“肇和之役”,结果以轰轰烈烈为开始,以彻底失败而告终。就连实力雄厚的革命党人也惨遭失败,其他各反对派更是无力阻袁、反袁。于是,袁世凯加快了称帝的步伐,准备于1916年元旦举行皇位登极大典。

然而,袁世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另一支潜在而强大的反对力量正在密谋中形成。梁启超与蔡锷、汤睿等四人在天津商议对策,觉得旧国民党人逃亡海外,国内的许多军人、文人又被袁世凯收买,如果不将讨袁的责任背在身上,恐怕中华民国从此就要完了。蔡锷更是怒不可遏地说道:“袁世凯便安然登其大宝,叫世界看着中国人是什么东西呢?国内怀着义愤的人,虽然很多,但没有凭借,或者地位不宜,也难发手。我们明知力量有限,未必抗他得过,但为四万万人争人格起见,非拼命去干这一回不可!”

梁启超由“联袁拥袁”,到“离袁劝袁”,最后不得不“反袁讨袁”,他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政治时期也由此而拉开帷幕。

于是,就有了蔡锷在梁启超的精心安排下,由北京秘密逃至天津,又经上海东渡日本,转道台湾、香港、越南海防,然后乘滇越火车进入云南。梁启超则由天津入住上海租界,一方面遥控云南局势,一方面获取北京信息,同时争取南京冯国璋的支持。

1915年12月25日,蔡锷、唐继尧、李烈钧等人向全国通电,宣布云南独立,反对帝制,武力讨袁,一场声势浩大的反袁护国战争开始了。在此期间,梁启超先后寄达蔡锷书信五封,于政治斗争、军事方略、财政收入等方面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指导方案,对护国战争的顺利进行发挥了重要作用。

就在护国军进行艰苦的浴血苦战之时,原来答应举义响应的广西都督陆荣廷坐视观望,迟迟不肯行动。广西不独立起兵反袁,护国军就无法按照原定的计划,通过广西进取湖南、江西,会师武昌,同时也难下广东,打开海外援助的必经之道。梁启超急得不行,赶紧给并不认识的陆荣廷写了一封三千字的长信,分析形势,晓以大义,并默许他可出偏师东下广东扩大地盘。梁启超的书信无疑发挥了关键作用,陆荣廷派代表到上海与梁启超相商,并说只要梁启超动身前往广西,他将马上举兵反袁。梁启超闻言,毫不犹豫地决定冒险赴桂,助陆独立。他在给女儿的书信中写道:“此行乃关系滇黔生死,且全国国命所托,虽冒万险万难不容辞也。”他取道香港,偷渡越南,忍着病痛,又由越南海防、河内、谆山,经镇南关进入广西,抵达南宁。令梁启超感到快慰的是,还在赴桂途中,陆荣廷就已于1916年3月15日宣布广西独立,困窘的反袁局势立时扭转,实为护国战争取得最后胜利的一大关键与转折。

面对全国日益高涨的反袁护国形势,袁世凯于军事失利、外交失败、内部失和的无奈中,不得不于1916年3月23日下令取消帝制。他的目的,只想缓和局势,摆脱危机,并不想就此退出历史舞台,所以仍居大总统高位不肯下台。

为团结南方各派反袁力量,1916年5月8日,作为南方统一政府的护国军军务院在广东肇庆成立,梁启超出任抚军兼政务委员长,总理一切政务。按最初设想,“盖袁氏既已叛国,失去大总统资格,依约法当由黎公(黎元洪)继任也”。因此,护国军政府连续发布宣言、布告、电报,非去袁不可。梁启超更明确指出:“袁氏一日在位,中国一日不宁。袁氏朝退,兵祸夕解。”

护国军军务院作为南方各派势力的联合体,可谓兼容并蓄,既包括了革命党人、进步党人,也容纳了唐继尧、陆荣廷、龙济光等地方实力派人物。各派表面统一,但实际上仍我行我素,都在为本派利益明争暗斗不已。梁启超不得不在各派势力间苦力周旋,尽可能地将他们撮合成一个相对紧密的团体,在以武力迫袁退位的同时,准备与北方代表进行和谈。5月20日,梁启超抵达上海,为探知冯国璋在袁世凯去留问题上的态度及寻求外援。5月30日,当他得知父亲已于3月14日逝世的消息后,当即向护国军军政府提出辞呈。梁启超一去,南北和谈受到影响,也给此后张勋复辟造成了一定的可乘之机。

1916年6月6日袁世凯病逝,消息传出,在上海居丧的梁启超于次日连发数电,分致黎元洪、段祺瑞、冯国璋及各独立省都督总司令,促请黎元洪就任民国大总统。黎元洪在众人的一致拥戴下就任大总统后,梁启超又致电黎元洪,希望他委任段祺瑞组织新内阁。6月29日,段祺瑞出任国务总理组织新内阁后,采取了一些肃清帝制影响的举措,如惩办祸首,裁撤帝制机关,废止将军、巡按等旧称谓,解除报禁等。不久,护国军军务院也在梁启超的力主下解散,国会召开,旧国会恢复。

从上我们看出,在护国讨袁战争中,梁启超起到了统领各方的核心作用。如果说创建民国为革命党首功,那么再造共和之首功,则非梁启超莫属。一介书生,竟担负起左右捭阖、纵横驰骋的重任,且出色地完成了历史赋予的不朽使命,功勋永难磨灭。

也正是在护国讨袁战争中,梁启超终于与老师康有为撕破脸皮,双方站在相互反对的立场上,公开决裂断交。

梁启超反袁,康有为也反袁,但师生俩反袁的立足点不一。梁启超反袁是为了恢复共和,而康有为之所以反袁,则是因为袁世凯悖逆了大清正统,其目的还是维护封建帝制,只不过帝制下的对象不同而已。

1916年3月,梁启超应陆荣廷之邀偷偷潜入广西之前,出于礼节,派同为康有为门生的汤睿辞行。康有为对梁启超的反袁行为表示赞许,却“正色大声疾呼”,提出复辟清室的要求。声言如果不从,便成敌人与对手。袁世凯于3月23日被迫取消帝制,康有为则于4月4日在《上海周报》发表《为国家筹安定策者》一文,公开为清廷复辟摇旗呐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梁启超忍无可忍,终于拿起笔来打破沉默,在《时事新报》上发表《辟复辟论》,以含讥带讽的笔调,对康有为的复辟主张予以严厉抨击:“吾既惊其颜之厚,而转不测其居心之何等也!”又起草反复辟通电:“如有再为复辟之说者……罪状与袁贼同,讨之与袁贼等!”

本想脱离政治,读书做学问的梁启超再也坐不住了,不觉拍案而起,再次卷入政治漩涡。他一面撰文发表反复辟通电,一面进入段祺瑞军组织的讨逆军中赞画戎机、出谋划策。

没想到辫子军实在不堪一击,仅仅四天时间,就在段军的攻击下土崩瓦解。一场上演了十二天的复辟闹剧就此匆匆收场,溥仪不得不再次宣布退位,张勋逃往荷兰使馆,康有为只好又将自己装扮成一名老农逃往美国使馆。

梁启超在《反对复辟电》中半点不留情面,将康有为批驳得体无完肤:“此次首造逆谋之人,非贪黩无厌之武夫,即大言不惭之书生,于政局毫无所知。”“武夫”指张勋,“书生”自然是康有为了。有人说他半点不给老师面子,不留丝毫余地,梁启超道:“师弟自师弟,政治主张则不妨各异,吾不能与吾师共为国家罪人也。”康有为哪里受得了“大言不惭之书生”这样的指斥?加之他因附逆遭通缉之日,正是梁启超被任命为段祺瑞内阁财政总长兼盐务署督办之时。因此,于复辟之失败,康有为不仅不反省,反将一肚子怨气全部发泄在梁启超身上,捶胸顿足,伤心落泪,写诗大骂不已:“鸱鸮食母獍食父,刑天舞戚虎守关。逢蒙弯弓专射羿,坐看日落泪潸潸。”他说梁启超忘恩负义,违背伦常,连禽兽都不如。从此以后,康有为对梁启超简直恨之入骨,凡梁启超赞成的,他必反对;凡梁启超反对的,他则极力赞同;康梁一体被撕成隔离的两半,大有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之势。

但梁启超对康有为仍执弟子礼,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师弟自师弟,政治归政治,是不同的两码事。经刘海粟等人一番积极斡旋,师徒俩紧张的交恶关系多少有所缓解。日后梁启超专程赴上海看望,向老师连叩几个响头以示赔理谢罪,而缺少气量、固执己见的康有为却难以释怀,将他晾在一边不愿理睬。梁启超倍感尴尬,交谈不到一分钟,便匆匆告辞而出。1922年,康有为原配夫人去世,梁启超又亲往吊唁。

尽管如此,梁启超还是念念不忘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亲密无间的师生情谊。1927年3月8日,康有为在上海隆重庆贺七十寿诞,梁启超因事不能前往,便写了寿文、寿联托人送去。他将《南海先生七十寿言》亲手书于八幅寿屏之上,对康有为颂扬备至,认为“戊戌以后之新中国,惟先生实手辟之”。寿联则对康有为的成就予以充分肯定:“述先圣之玄意,整百家之不齐,入此岁来已七十矣;奉觞豆于国叟,致欣忻于春酒,亲授业者盖三千焉。”联中暗将康师比作孔子,深合常以“圣人”自居的康有为之心。于是,对这个常跟自己过不去而被他称作“梁贼启超”的忤逆弟子,康有为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满意的微笑。

梁启超忘不了自己的学术、政治之基,实始于老师康有为,他要报答他的恩情。然而,正如他在《保教非所以尊孔论》一文中所说的那样:“吾爱孔子,吾尤爱真理;吾爱先辈,吾尤爱国家;吾爱故人,吾尤爱自由!”

梁启超素以善于吸收、因时而变著称,这既是他的长处,也最为人所诟病。他自己也承认是一个“流质善变”的人,并说自己“太无成见”。颇有意味的是,作为老师的康有为却又“太有成见”,总是以不变应万变,所以故步自封、顽冥不化。梁启超常“不惜以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战”,“所谓我操我矛以难我者也,今是昨非,不敢自默”。他的不断变化,既有前进,也有退步,呈出一条略带回环的曲线。总的来说,是以上升的趋势顺应潮流、趁势而变、因时而行。最令人称道与难能可贵的是,梁启超之变,不是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与个人好恶的变色龙似的小人之变,而是基于民族的进步、大众的福祉,站在时代前沿,凭着个人的赤诚与良心,以一种强烈的忧患意识与使命感的内在召唤,承担一个本真意义上的知识分子所应具有的道义、责任与担当,追求真理与正义,推动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所以梁启超只有公仇,没有私仇;只有公敌,没有私敌;他既不盲从,也不谄媚,更不屈服;他是近代史上最无私心之人,既不追名逐利,也不擅权渔色,一辈子活得光明磊落、坦**无畏。

在中国近代重量级人物中,我心中最为服膺敬佩者,当数梁启超。原因就在于他的多变与善变,为了真理与进步不惜解剖自己、否定自己,于天真中透出成熟,**中蕴含深刻,超脱中见出执着,永远保持着一份独有的冷静与清醒,吸收世界先进文明营养,站在时代潮流前列,与历史同步。

有人做过统计,梁启超一生约有十变(也有七变、八变、十二变之说)。舍科举旧学,倡导变法维新,为第一变;由改良渐趋革命,为第二变;游新大陆后,由赞同民主共和一退为拥护君主立宪,再退为倡导“开明专制”,此其第三变;面对清廷“皇族内阁”假立宪的行径,为革命派前赴后继的起义暴动所感染,认为革命比改良更能解决中国的出路问题,是其第四变;从倒袁转向附袁,又由附袁起而反袁,为第六变、第七变;而第八变,则与乃师康有为彻底反目,参与**平张勋的拥清复辟;第九变,弃政从学,孜孜于著述与教育;最后一变,与严复、康有为、章太炎等近代启蒙思想家殊途同归,由传播倡导西学,复归儒家哲学,鼓吹“东方文明”。

光阴荏苒,岁月蹉跎,梁启超为之奋斗的民主、自由、富强迟迟没有出现。于军阀混战的满目疮痍中,他仍苦苦地思考着、探求着。为寻求未来中国的光明发展之路,1918年底,梁启超与蒋百里、丁文江、张君劢等七人,以“欧洲考察团”名义赴欧游历。在一年的时间里,梁启超等人先后考察了美国、法国、比利时、荷兰、瑞士、意大利、德国。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输家不用说是绞尽脂膏,便赢家也自变成枯腊”。面对元气大伤的欧洲,梁启超觉得西方的物质文明,“我们人类不唯没有得着幸福,倒反带来许多灾难”,“科学万能”的梦幻破灭了。于深沉的反思中,梁启超感到建立在物质文明基础上的自由民主、代议政治等西方精神文明,大有摇摇欲坠之势。于是,孔孟之学在他心中开始慢慢复活。欧游归来,梁启超创作了《欧游心影录》,认为诞生于西方文明中的许多学问、方法、途径并不适于中国,比如社会主义就是。当然,他也不是一味地妄自尊大、否定西学,而是提出了“化合”新文明、重建“新文化体系”的构想,具体分四步操作进行:“第一步,要人人存一个尊重爱护本国文化的诚意;第二步,要用那西洋人研究学问的方法去研究他,得他的真相;第三步,把自己的文化综合起来,还拿别人的来补助他,叫他起一种化合作用,成了一个新文化系统;第四步,把这新系统往外扩充,叫人类全体都得着他好处。”这种构想,与康有为面对西方文明的挑战做出回应而创作《大同书》颇多类似,只是梁启超未能向深处开掘,撰写理论性、系统性的著述。

梁启超息影政治后的十多年时间里,主要时间与精力,放在了学术研究与教育事业方面,留下了《中国历史研究法》《清代学术概论》《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等极具价值的学术专著,他也因此而被公认为中国近代学术研究的开拓者与奠基人。教育方面,他在南开大学、清华大学长期讲学,还在全国各地巡回演说,仅1922年4月1日至1923年1月13日的大半年时间里,就为全国各地学校、团体先后公开演讲五十余次。其次数之多,听众之广,题材之博,在中国近代学术演讲史上首屈一指。

梁启超兴趣广泛、能力超群、求通求达、求新求异,在革命与专制、中学与西学、开明与保守、民主与封建之间变化、矛盾、徘徊不已。但是,他一生也有诸多不变之处——对社会、对人生始终抱有强烈的改造欲望,时刻葆有刚强的毅力与旺盛的**,其爱国之心、立宪之志、新民之道更是持久不变!正如郑振铎在《梁任公先生》一文中所言:“他的宗旨他的目的是并未变动的,他所变者不过方法而已。”

精力充沛、正当盛年的梁启超本可为这个世界做出更多贡献,留下更多财富,然而,平素不善保养的他积劳成疾,小便带血,身患肾病。本非不治之症,结果碰上了一场偶然而倒霉的医疗事故,1929年1月19日,梁启超与世长辞,年仅五十六岁。

梁启超的壮年早逝在当时就引起了社会各界的诸多猜测,直到1970年,梁启超之子梁思成因病入住父亲病逝的协和医院,才从自己的主治医生那里获知父亲病逝真相:1926年3月,梁启超便血腰疼前往协和医院求医。医院以最好的医生、最先进的设备为其查验,经X光透视表明,左肾有一处黑斑,患有肾结核,需切除治疗。结果在手术时,值班护士用碘在梁启超的肚皮上标错了地方,而主刀医生却没有仔细核对挂在一旁的X光片,竟将好端端的右肾给割除了。手术后,梁启超的病肾仍留体内,便血不止;而好肾又已割除,因此身体逐渐衰弱,病情恶化日甚一日,终至一病不起,自称可活八十岁的他就此溘然长逝。协和医院出现如此重大医疗事故,自然难辞其咎。他们虽然很快就发现了这一悲剧性的错误,但梁启超作为一代影响巨大的思想文化巨擘,内情一旦公布,协和医院的声誉极有可能一落千丈,遂将事实真相作为“最高机密”归档,长期隐瞒。后来医学教学讲授如何通过X片辨别左右肾脏,举出梁启超这一病例,遮蔽了几十年的“最高机密”才大白于天下。而此前有关梁启超的资料、传记等,在述及此次手术时,因割除的是右肾,大多记述,也是说右肾长了一个瘤子,经手术割除,而病情却未好转云云。

借西方文明之火,以传统文化为薪,锻铸新型国民,像一根红线那样贯穿着梁启超人生之始终。他的毕生成就,既在学术、事功,更在迎接新世运,开出新潮流,呼唤新国民。他认为中国乃“少年中国”,他自己也是“少年中国之少年”。他历来主张欲革新国家,必先革新国民的精神和思想。开展国民运动,最重要的就是塑造“现代青年”:“养足你的根本智慧,体验出你的人格人生观,保护你的自由意志。”他至死都在进行着启蒙广大民众的努力,号召国民关心国家、关心社会、关心政治,开辟新中国,建设新世界。梁漱溟曾在《纪念梁任公先生》一文中写道:“当任公(梁启超之号)先生全盛时代,广大社会俱感受到他的启发,接受他的领导。其势力之普通,为其前后同时任何人物——如康有为、严几道、章太炎、章行严、陈独秀、胡适之等等——所赶不及。我们简直没有看见过一个人可以发生像他那样广泛而有力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惠及当时一代人,而是长期持续着,施及今天乃至未来。

记得笔者十八岁那年读师范时,初见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一下子就被他那汪洋恣肆、辽阔奔放、**的**与生动形象、诗意盎然、绚烂多姿的文字所吸引,不知不觉地深陷其中,直至花了几个早晨的工夫将全文背下,才觉得完成了一桩重大任务似的心有所安。尽管篇幅有限,我还是忍不住将《少年中国说》的最后一段抄录下来,作为本文结尾,与读者诸君共享:“中国而为牛为马为奴为隶,则烹脔鞭棰之惨酷,唯我少年当之;中国如称霸宇内,主盟地球,则指挥顾盼之尊荣,唯我少年享之……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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