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回到金鹤,本想收拾收拾就动身。可是,院里出了事,表舅对我摊开手:“驾牛,眼下你不能走!我要有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
五号楼遭了贼。不知道偷掉些啥,反正是非常值钱的东西,黄院长气得倒下了。
表舅被黄院长逼得走投无路。黄院长不能原谅这么一个总管,拿着她大把银子,却看护不了她财产。
黄院长什么解释也不要听,什么道歉也不接受,她只要表舅拿出本事,不管走黑道还是走白道,赶快把她丢的东西找回来。
表舅对我说:“驾牛,就是这么件事情。你眼下得留下来帮我!”
“舅,我怎么帮你呢?”我又不知道贼是谁,“黄院长到底丢了啥?”
表舅甩甩白袖口,样子倒怡然自得:“不着急,这两天,她自会找我们,吩咐我们干这干那。驾牛,你记住,在人手下打工,啥时候都千万别用自己脑子去想,老板自己会想,老板只喜欢无脑的人。”
过强这种时候就冒出来,他坐在我小阁楼门口抽烟,头上戴着耳机,听口袋里小音乐匣子唱外国歌。他看我走楼梯上来,拿开嘴里香烟:“驾牛,我打赌你在外头有个女人!”
他跟我走进阁楼,不客气地抢先坐到椅子里,跷起二郎腿:“这养老院里值钱东西真多,我们没能耐,只好收收旧货,跟独眼老太一样没出息。这下小偷可发了大财!”
“到底五号楼丢了啥?”我看看过强,他未必比我舅还消息灵通?
过强凑近我耳朵:“丢了啥?黄院长都开了口,要是把丢了的找回来,奖励三十万元!”
“三十万!”我张大嘴,可是丢了大设备?外国人在五号楼搞研究,值钱的设备我们不懂,难保小偷不懂。
过强又点上一支烟:“驾牛,你这人运气好,老有些偏财,我想跟你搭个伴,不管找啥,咱们一起挣这奖赏吧?你负责院里头,我负责院外头。出门靠朋友,没理由这钱别人挣得,我们倒挣不得!”
我笑了,他一句话要提三次钱钱钱:“你出门有朋友,我哪有这本事,这院里我是个什么小角色?”
“不怕。你是你舅的外甥。我倒是告诉你,这院里到处是你舅的人,不是黄院长的。黄院长只有独眼唐这种小鱼虾。”
“哦?过妈妈自然和我舅一伙儿,”我说完看看过强神色,还好,抽烟吐雾皱着眉毛,“其他我舅也没什么人,否则还扯住我不放?”
“你不会看山水,”过强摇摇头,“看上去是自己人的说不定哪天造反,看着不像自己人的,倒个个死心塌地呢!”
“你倒举个例子我看看,看我怎么不会看山水?”我摇摇头,嘲笑他。
“那有啥难的?”过强气呼呼地压抑不住自己,“看我妈哪天就造他反呢!”
他自知失言,眼神四处瞄了几瞄,想乱说一气镇住我:“施教练就和你舅穿一条裤子!”
我都笑出声了。
过强拍拍大腿:“反正,臭驾牛你就是一个农民!只知道种一根苗收一枝麦,你不是不爱钱,你不认识钱,所以装潇洒!”
我叹口气,问他:“你要我怎么做?”
过强说:“你的优势就是你舅,你在你舅那儿竖起耳朵、瞪圆了眼睛,听见看见什么,我们一起琢磨,我自有我的虾路蟹路,我也好好打听着。这可是三十万的买卖,弄到这么一笔钱,我和你拍拍屁股走人,从此不和这些老不死的混,咱们娶个城里媳妇,到西湖边大城里过自己日子去!”
他还没说完喘过气呢,他妈就腾地站到我阁楼门口:“驾牛,你舅找你,他在黄院长办公室。死过强,你又在这里胡混,不许收那些老东西的东西,尽给我惹祸!”
我扔下他们娘俩,三蹦两跑朝鸡笼子楼赶去。
黄院长房间的门紧紧关着,我站在门边,不知道该不该敲门。里面有嗡嗡嗡的说话声,可我听不清说些什么。
我咳嗽一声。表舅在里头一声喊:“驾牛,进来!”
房里坐了四个人:黄院长窝在自己高背椅子里,他的老公和我表舅一起坐在长沙发里,对面是廖老头,一个人单坐那只我舅常坐的小沙发椅。
廖老头笑眯眯朝我一点头:“驾牛最近调皮,不来一号楼,旷课很久了。”
黄院长一反往日的热闹劲头,窝在椅子里,脸色灰白,头上像白了一层,看上去老了十岁!她老公瘦得像根竹竿,眼窝眍着,胡子也没刮,灰黄一圈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