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廖老头拽住我的手还很有力气,他恐怕只是腿的问题,人是健的。他的房间,只他一个人睡,另一张**,靠墙摆满了书。
我扶他在**坐下,看着他,等他告诉我要换啥衣服。
廖老头示意我关上房门,他叹口气:“驾牛,我得好好和你谈谈心!”
啊?这老儿是骗我进来洗我脑?这可有点不地道!我喜欢乌鸡瞪王八,当面比大小。他这一手,出方头老儿千!
还好我不喜欢那只方头猢狲。
“你们山里人实诚!”廖老头摸一下打一下,“也容易轻信!”
“我长话短说,先讲清楚谈心目的。我的目的是让你看清我和施教练之间的矛盾是啥性质,然后你自己决定站谁一边。”廖老头摸了摸下巴。
我对他这句话是钦佩的,不绕弯子,直截了当。
“你寡言少语,至少没沾染不良习气。”廖老头叹口气,“言归正传。楼上的施教练过去因为伤风败俗,被管理部门惩罚过,所以心怀不满。正巧我是文化局长,如今他借题发挥,冲我发泄怒气。
“做人,就算做到老死,也要对自己有要求,事事推敲,有商有量,不至于行差踏错!所以我们开晨会。楼上那些老人家,受了施教练影响,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糊涂了!”
我并不太懂他意思,不过我明白廖老头想改变一下方头老儿,甚至想改变楼上所有的老头老太。他这么老,这么行动不便,还有如此雄心,叫我吃惊。我觉得他是多管闲事多吃屁的典型。
“希望驾牛你支持我们,跟你前任一样,每天坐下来参加我们的晨会。晨会上决定一号楼当天要办的大事。正因为这晨会开了好几年,所以一号楼没乱!听说别的楼里头,乱得很!”
我情不自禁对廖老头点了点头。廖老头喜出望外,拍了拍肉乎乎的手掌:“好!”
我扶着廖老头出来,两桌人还闹,你一言我一语争来斗去。廖老头坐到沙发上,板脸看看四周,说:“来!驾牛,你坐下。继续开晨会!”
我环顾四周,二楼的老头老太,尤其方头老儿,都死死瞪着我,好像我屁股一挨上沙发,他们的沙发就会在屁股下爆炸。
我看看方头老儿,不明白为啥一看他,我就会忘光廖老头的刁相。我直视方头施老儿白多黑少的眼睛,往廖老头指给我的沙发上坐下去。方头一扭,不再看我,胖老太的小眼睛,对准我喷火。
我在沙发上稳坐了三秒钟,廖老头露出得胜的微笑,他宣布:“晨会有几点讨论!”
我站起身,把拖把拉过来,拄着拖把站着,听廖老头讲话。廖老头看看我,又看看方头老儿,他低下头去看手里纸,不再计较我站还是坐。
“嘿嘿!”方头老儿劈头盖脸便骂,“不是我骂你个老瘪三,不骂你,你忘掉自己是谁!”
廖老头勃然变色:“你是野蛮人吗?能不能讲文明话?”
“什么?”方头脸憋紫,“就你这不长屁眼的,也算文明人?我也有几点要提!”
“提!”二楼的老太和几个老头一起鼓掌。
“第一条——”方头老儿说,“不许任何人把官场上那套整人的东西带进养老院来!这里是养老院,谁还以为自己是个官,差不多就是神经病!”
“哈哈!”二楼的一齐鼓掌,一楼的怒目而视。
“第二条——”方头老儿脸上露出了自信之色,“不许任何人贼喊捉贼!”
“我们可没有前科。”一楼带四川口音的老太太冷冷插一句。
方头老儿的脸不是红了,是一下子黑红黑红,我看他绝不是羞愧,他怒火熊熊。
二楼胖老太针尖对麦芒:“都一个个老得摸着棺材边了,还整天琢磨人整人,为的啥?我就不明白了。有人成天泼人污水,自己倒抢别人饭菜吃,偷占人家定额牛奶,以为自己不算贼?”
“谁偷你饭菜牛奶了?”一楼老太太齐齐问。
“谁偷谁心虚!”二楼老太太齐齐答。
“所以呀,第三条就是——”方头老儿得意洋洋,“别他妈的虚伪!”
“别过分啊。”一楼的白发老头板起脸来。
“过什么分?”方头老儿大脸凑上去,“有种人是专门做这个的!”
闹得不像话了。我扔下拖把杆,往楼外头走。我的意思是,打起架来,我不能在里头掺和,我们山里就这么个规矩。否则,要不是我被夹着打死,就是两头都恨你不帮手。
方头老儿在后面哼哼:“驾牛这臭乡巴佬,你去汇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