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奇心使然,越是害怕越是想看。”
林一飞示意她取下墙上的一盏油灯,带着他们挨个看了每间房屋。这些女子大都披头散发、精神恍惚,由于常年不见阳光,脸上毫无血色,见有人来便惊恐地躲避。一个粉衣女子倚门而望,眉眼间到底有些与众不同的颜色——对生的渴望对死的蔑视。
木易等人同情这些女子,暗骂秦桧丧心病狂。孙玉夫上前塞给粉衣女子一包碎银,走到廊道尽头的一间房屋,忍不住狐疑:“所有房屋都已看过,天山雪莲,难道藏在这个屋里?”
“天山雪莲?你们不是来救人的?”林一飞狐疑地问。
孙玉夫歪头看她:“对啊,我们是来找天山雪莲救人的!”
“天山雪莲,没在这里!”
忽从角落里传来赵士程虚弱的声音:“木易叔叔,木易叔叔。”
所有人顿时一愣,木易回头往黑暗中巡视,警觉地问:“士程?你在哪儿?”
孙玉夫慢慢拐回去,仔细地打开每一扇门,将灯光照射进每一个角落。果然在一个屋子的墙旮旯里,赵士程靠着柱子,坐在一片稻草上,衣着单薄,浑身血迹,在破窗的风里瑟瑟发抖。他看到了木易孙玉夫等人,满脸惊喜,再看到林一飞,便怒道:“你们无辜关了我便罢,可是又对我母亲下毒手了?”
木易忙为赵士程松绑,脱了里面一件夹衣给他穿上。
林一飞听他声音极大,顾虑地朝门外看看,低声斥骂:“蠢货!下手的不是我。”
他本秦桧亲生子,自幼被送往福州林家抚养,生母被王氏害死,秦桧将认亲归宗的他当作义子。这也罢了,还处处被秦熺那个野种钳制,动辄骂作妾生的野种。
要说野种大家都是妾生的野种,为什么王姓的秦熺却这么得势?他这个秦姓血脉反而这么窝囊?王氏阴险、刁恶,他只有阳奉阴违,暗地里对着干,为自己出口恶气。听说赵士程关在这里,他便要来捣乱,若被父亲知道,也有说辞:“那么多人盯着相府,扣押一个小屁孩,岂不是给人以仗势欺人的口实?”
他方才躲在院前树林里查看动静,却踩到被脱了外衣的两个门卫,料定今晚有戏,便命卫队在门前院后严防死守,自己孤身进入。初见孙玉夫、木易欢郎之时,自然以为他们是来救人,哪料他们对赵士程关在这里一无所知。
王氏的祖父王珪曾为首相,她既懂风水也有洁癖,因此,对这关押、刑讯、处置政敌的别院从不涉足,迷信一踏入这里便被冤魂纠缠。
秦熺对这里了若指掌,早懂了如何在秦桧与王氏之间寻求平衡,只有这样他才能胜过林一飞,才会混得如鱼得水。该不告诉秦桧的,他抵死守口;该不告诉王氏的,他亦如此。
木易、赵士程等人一起进入这廊道尽头的最后一间房里,这间房竟是向后左右方伸出,明一暗三,两个房间被麻袋码满,一个房间摆满红木货架,货架上摆放的全是珍稀药材,各有标注。
洪迪想起往事,便问施全:“金兵攻破临安之时,你去了哪里?赵大人儿子被抓来这里,你如何知晓的?”
施全满脸机敏,想起当年,心中黯然,低头叹道:“临安一战,小弟奉命带一百死士劫金人辎重,不料失手,被大部金军追杀,兄弟们一路北逃,死的死,散的散,后来走投无路,便投奔了岳家军。我前时向岳帅请命来相府卧底,想刺杀秦贼。”顿了一顿,问道,“大哥为何来到这里?”
洪迪面色凄苦,摇头一叹:“愚兄无能,一直和兄弟们囤聚天目山,承蒙赵大人厚恩,关注着易安居士府上的一举一动。前几天我派兄弟们进京……”
施全立时会意,点头道:“王氏贪婪歹毒,更胜秦贼一筹,行事不择手段。如今,得早些救出赵公子,免得夜长梦多。”
木易、洪迪等人在房里寻找天山雪莲时,林一飞一直阻挡。施全计上心来,用激将法激他决斗,要将他引开。林一飞到底少年气盛,追着施全去了。
木易、洪迪、孙玉夫、赵士程焦急地寻找天山雪莲,百寻不得。孙玉夫不经意间撞动木地板,却发现了一间地下室,便掌着灯,引着木易、洪迪、赵士程三人,踩着阶梯缓缓进入。暗室里,潮湿的霉味夹着药味扑人鼻息,四壁橱柜,中间码满箱子。孙玉夫只管擎着灯,照着木易、洪迪、赵士程翻箱倒柜。他们急得满头大汗,并不晓得什么是天山雪莲。
“这么贵重的药,自然不会放在明处。”孙玉夫想了想,将烛火递给赵士程,抓住木易踩着一个药箱爬到高出,打开一个药箱,拿出一个结着彩带的锦盒打开,惊喜道,“雪莲花!塞外的雪莲花。”此刻,她又见施全从外面进来,忙问:“林一飞呢?”
施全嘿嘿一笑:“被我气走了。”
施全生长于民间,适才与林一飞交手,边打边骂,市井俚语一套一套的。林一飞手上口上均无法匹敌,被骂得狗血淋头,不堪羞辱溜之大吉。反正有人替他拆秦熺、王氏的台,他也乐得回去睡觉。
林一飞走到大门口,换岗的守卫正在斥骂那两个混蛋无辜离岗,不怕掉脑袋,见了林一飞慌忙参拜,点头哈腰。忽听院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林一飞丢了一个眼色急忙隐身。
孙玉夫将装着雪莲花的锦盒揣进怀里,跟着木易、洪迪、施全、赵士程走出暗室,忽听院外一阵喧嚷,伴着狗叫,灯笼火把由远及近。赵士程正走到关押他的地方,忙推门进去,朝木易几人道:“他们人多,你们快去暗室藏着,要不然谁都走不了!”
木易等人一时愣住,眼看着火光越来越近,无奈返身躲进暗室。
秦熺带着一群护卫和一只肥犬进来,赵士程急忙佯装睡着。
秦熺让狗去咬赵士程耳朵,赵士程唬得左右躲闪,那狗却似通晓主人心思,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眼看着狗将人戏得瘫软在地满头冷汗,秦熺一帮人笑得前俯后仰。
“黑虎过来,过来!”秦熺一声喝令,命随从赏给狗一块腊肉,又踢着赵士程骂道,“小兔崽子,说出藏在青州的金石,本少爷就放了你!否则,就叫黑虎咬了你那小鸟。”
木易等人在暗室里听到赵士程的惨叫,都变了脸色。施全最是侠肝义胆,急道:“待我出去收拾那小贼。”
木易想阻止已是不及,施全极为敏捷地攀上窗棂,纵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