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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沟于家遇匪(第2页)

刀爷站在稍高处,捧着肚子哼哼,眼见这夜战只有吃亏的份儿,喊道:“兄弟们撤吧!便宜这小子一回!来日方长,此仇再报!”帮徒们呼啦啦后撤,杨子千寻机钻进路边树林,眼看着众匪撤回山寨,方才摸黑下山。

杨子千未在沟于家村停留,免生差池。此时新月朦胧,出村小路隐约可辨。脱了匪人外衣,小心踏入月夜,不多久即到天福山东麓南北官道,北行顺畅,一个多钟头回到了墩前村。

王冰在家中正急得团团转,见杨子千回来,朝他肩膀就是一拳,然后浑身上下前前后后打量起来:“咋的?又干架啦?跟谁呀?”杨子千舀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擦擦嘴说:“土匪。”王冰愣一下:“土匪?这一带除了郑维屏的部队、王兴仁的部队,再就是日伪军,哪一个算土匪?”杨子千喘息几下说:“大刀帮。”“大刀帮?”王冰瞪一下眼,走到院中,吩咐家人煮碗热面。

他回到屋里,杨子千已脱了弄脏的外衣,坐在土炉旁取暖。王冰添几块劈好的木头到炉膛里,拿个杌子正对杨子千坐下,说:“你爱干架,但我发现,你每次干架都是以正义对不义。”杨子千叹口气:“不知咋的,看到欺人之事就忍不住要出手,今天在沟于家村,碰到土匪大刀帮绑人……”“沟于家村?”王冰一下站起来。沟于家村位于天福山北二里,曾是中共胶东临时特委和胶东特委驻地,素有“小苏区”之称。共产党人理琪来到胶东,在此居住,并在沟于家村成立中共文登县委,同时也是中共胶东特委秘密活动点,1935年和1937年胶东特委在此策划了“一一四”暴动和天福山起义,是当时胶东革命的中心。

杨子千讲完前后经过,王冰浓眉紧蹙:“这也太猖狂!我们的队伍才走了不几天,大刀帮就敢到沟于家村抓人、绑票,不光是土匪行径,还是日伪军的帮凶!”杨子千说:“说的是啊,我本来只是顺路过去想看看毕云兄养母,没想到遇上光天化日绑人的土匪。”王冰又问:“你说救出的两个人,男的是凤林集的剃头匠,女的叫芳春?”杨子千回道:“错不了。剃头匠救过我,我哪敢忘?女的不认识,但我觉得她跟你一样也是干正事的,剃头匠叫她芳春。”王冰点点头,说道:“剃头匠叫林福,西边草庙子人,你说得对,是个干正事的。那位女子芳春,估计应是曹芳春,她亲叔叫曹云章,是中共文登县委书记,被国民党枪杀了。”杨子千一瞪眼:“中共县委书记的侄女?怪不得面对匪徒毫不畏惧!”王冰点头:“嗯,都是了不起的人。”原来正如王冰所言,林福和曹芳春都是中共党员,在家乡草庙子一带开展抗日斗争,今天曹芳春去沟于家村找寻党组织,请示当前抗日斗争一些拿捏不准的事,顺便叫上林福做伴,结果不但扑了空,还遇大刀帮遭绑,若不是叫杨子千碰上,出手相救,还不知道后果如何。

炉膛里的火渐渐转弱,发出暗红的光。王冰又添几块劈柴,顿时发出哔啵声,冒出一股青烟,带着杂木焦香。王冰望着炉膛里的火又燃起,眼睛被火苗映得闪闪跳动。他拨一下炉膛中燃柴,火苗突地又旺些,他两眼盯着火苗说道:“你是聪明人,我干的事,你心里清楚,你是什么样人,我也明白,否则咱俩不会结拜。”杨子千低着头,两手相交,缓缓说道:“我要是不知你干的啥,那是傻子。”顿了顿又说,“你是共产党的人,给共产党做事,还有跟你开会那些人,都是为这个国家着想、为老百姓谋幸福的人。”

王冰转过身来,伸出手掌,杨子千看一眼也伸过手掌,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王冰看着杨子千,两人的脸庞被火苗映得通红。王冰郑重道:“谢谢杨兄,懂我,懂我们。其实咱俩是一路的人,深明大义,爱憎分明,不畏强暴,为国为民不惜自身性命!我没有妄言吧?”杨子千盯着王冰的眼,激动得咬紧牙关,不住点头:“我俩、还有你们组织的那些人,都是这样的人,我由衷钦佩!虽然我还不是你们组织里的人,但我跟你们有共同的心愿,那就是打败日伪军,赶走侵略者,让老百姓过上太平日子。”王冰用力握握他的手:“说得好!杨兄之言,正是我们党当前的奋斗方向。”起身端过茶杯递给他,“可就是不理解,同样是中国人,同样是中国军队,所作所为怎么就不一样呢?汉奸伪军自不必说,就连郑维屏这样的自诩为国民党正规军,也干着阳奉阴违之事,以共产党为敌……”杨子千抬头看王冰:“王兄既说此话,想必是国民党又对共产党有不义之举?”王冰点点头,叹口气说:“正是。殷少欣几位同志组织小学教师成立‘抗日救国会’,以发动群众抗日救国,郑维屏部五营营长石兆麟,绰号石猴子,竟然下令逮捕他们,幸在内部人员掩护下逃脱。”杨子千气愤道:“国军这般做法实在无理,共产党人积极抗日,他却在背后捅刀,这不是帮日本鬼子忙吗?”稍顿又说,“不行,毕云兄不能在这样的队伍里,我必须尽快去找他。他一心抗日,共产党才是他应当参加的队伍。”

说话间,家人端了热腾腾面条进来。王冰让杨子千吃着,起身出去。

时隔月余,春光三月。杨子千帮王冰做完手头要事,赶忙启程西去,到汪疃郑维屏部看望毕云。日出上路,道途躜行,七点来钟抵汪疃。忽觉两手空空,不合礼仪,打听了当日正是邻近的界石大集,抬脚赶往界石。界石乃昆嵛山脚下一处集镇,又叫大界石,四外环山,天高日小,四季风光幽美迷人。每逢集日,多有山珍美味售卖,采购者纷至沓来。杨子千来到集上,且看且行,满眼的新鲜。

正行间,忽听前边有人吵架,近前看时,众人围观的争吵双方,身份有些独特:一边是身着军装的国军兵士,另一边是身背大刀的两个彪形大汉,谁也不是善茬。杨子千一打眼那两个背大刀的男子,心便生恶,深灰衣裤打绑腿,头覆青巾背大刀,分明是大刀帮徒!只听那国军兵士说:“这只山养母鸡是我先谈妥价钱,你们凭啥搅闹?”一大刀男子说:“爷比你先喊了市,今天的母鸡爷全包了,哪个也不例外,你没听见?”国军兵士说:“霸道!什么喊市,我还想市了呢!我早就想这只母鸡是我的!”说着弯腰去拿地上的母鸡。另一大刀男子上前一步踩住鸡头,痛得母鸡厉声嘶叫,男子对着国军兵士说:“你敢硬抢?问问爷的大刀答应不!”

国军兵士直起腰,怒怼道:“我知道你是大刀帮的,你一把破大刀,还敢对我军人行凶不成!”汉子唰地抽出大刀拄在地上,恶笑一声:“破大刀?看来你还不知我大刀帮的厉害!爷看你不是平头百姓,让你一步,今天谁敢作证这母鸡是你先买的,爷就不跟你争,否则,刀下无情!”朝地上的卖鸡老汉问,“你这老东西说说,是他先买你的鸡吗?嗯?!”

老汉看一眼亮闪闪的大刀,吓得浑身发抖,流出眼泪,突然“阿巴阿巴”地两手瞎比画。国军兵士惊讶道:“哎哎老伯,你刚才会说话呀,咱俩谈好了价钱,怎么一下子成了哑巴?”大刀男子哈哈一笑:“爷能让会说话的变哑巴,你试试看能让哑巴会说话?”又摇头晃脑看看周边围观的人,恶狠狠地说,“我,虎头刀,”瞥一眼身旁的同伙,“兄弟狼头刀,不少人知晓这些声名,恐怕还有人领教过,身在大刀帮,住在大界石,这界石大集,是我哥俩多年的老地盘,喊个市,占个货,说一不二!今天你们这些看玩意儿的,谁敢出来作证啊?谁说这鸡是国军小子先买的,我就不跟他争!没有作证的,这鸡一根毛也跑不了!啊哈哈哈哈……”围观的人吓得纷纷后撤。唯独一人站着未动,正是杨子千。

虎头刀狂笑几声,忽见有人竟然并不惧怕,独自站在人圈里一动不动,笑声戛然而止,瞪着杨子千:“你小子是瘸了还是瘫了,不会动了?”杨子千面无表情,抬脚走近,朝着虎头刀微微一笑。虎头刀一怔,上下打量这个矮半头的平常小子:“你,敢笑?”杨子千嘿嘿两声:“敢笑,还敢作证。”虎头刀轻吸一口气,提起拄地的大刀,目露凶光:“你、你说作证?敢给这小子作证?”杨子千看一眼旁边的国军兵士,又看看蹲在地上的卖鸡老人,平静地说:“这位大爷并不是哑巴,是被你吓得不会说话了。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两人讲好价钱,国军兄弟正要付钱,你过来抢生意。”“还、还、还抢生意,虎爷我先抢你一条胳膊再说!”忽地抡起大刀朝杨子千砍来。

周围的人吓得哇哇乱叫,有的捂住脸有的扭过头。只听“哎呀”一声,胆大的拿眼看时,却见杨子千左臂并未被砍掉,而是铁柱一般擎起,手掌紧攥着虎头刀手腕,痛得那厮连声怪叫。杨子千一抖手腕,虎头刀大叫一声,手松刀落,杨子千右手疾出接住刀柄,竖刀怒视。围观者“啊”地低声惊叫,心下纷纷叫好。

却见不远处七八个大刀帮徒呼啦啦奔来,锃亮的大刀片半空挥舞,眨眼间跑至跟前,刀尖指向杨子千。带头的一个叫了声“虎哥,闪下身,别喷血身上”,挥刀向杨子千砍来。杨子千松开虎头刀的胳膊,顺势击他一掌,身躯矮下,左脚后蹬,正中挥刀男子肋部,那厮“啊”的一声,大刀飞出,噔噔噔后退数步,被众徒扶住。那边虎头刀吃了一掌,也后退几步,旁边的兄弟狼头刀扶他一把,挥刀冲将上来,抡圆了膀子劈砍。杨子千挥起大刀迎挡,两刀空中相击,叮啷啷一阵响,撕裂人心。

正当此时,人群中“砰”的一声枪响,众人皆是一惊,拿眼看时,一人端着手枪,快步上前。杨子千一看却是毕云,叫了声:“你呀……”毕云伸出左掌止住说话,朝大刀帮众徒说:“大刀再快,快不过子弹!都给我放下!”这时惊呆的兵士也摘下身后背着的长枪,“哗啦”拉动枪栓,端着枪指向狼头刀:“谁要砍我队长,一枪毙命!”众刀徒纷纷收起举着的刀,看着毕云。

毕云将杨子千扒拉至身后,端着的手枪放下来,朝众刀徒说:“敝人毕云,郑维屏司令手下武术队队长,八百威武兵教头!威海卫国术馆馆长商立旦,赫赫有名的‘大刀王’,你们这帮人的师爷,都败在我的手下!你们是动拳脚,还是动刀枪,我奉陪!”众刀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当如何。毕云微微一笑,接着说,“哪位要是手痒痒,想练练拳脚,咱就试试,当着满集人的面,我单出一只手,要是斗不过你,我自当认输,随你们所为。”敛起笑容,神情冷峻,踱前两步又说,“这里是郑司令防区,谁胆敢恃强霸道,无法无天,尤其伤害国军官兵,有多少毙多少!郑司令会嘉奖表彰,谁先试试啊?”说罢端枪朝虎头刀兄弟俩走去,两人吓得步步后退。

这时有个帮徒跑过来,附在虎头刀耳边说:“这人是威海卫的小老道,武功了得,现在是郑维屏武术队队长兼教官……”虎头刀听罢,瞅毕云一眼,一挥手:“走!”众刀徒呼啦啦往集外离去。

围观的众人一齐朝着毕云、杨子千鼓掌,有人喊:“大刀帮遇到了正规军,可是凉蛋了!这帮东西欺压百姓,早该制制他们!”毕云朝大伙挥挥手,说:“大刀帮正在勾结日本鬼子,成了汉奸组织,破坏我们抗日,往后要是遇到大刀帮为非作歹,可以报告抗日组织!大家散去吧,抓紧时间赶集,尽量不要黑天赶路。”众人应声散去。

毕云回身拍一把杨子千:“走,我们回去说话。”杨子千应一声,弯腰把钱递给卖鸡老汉。老汉惊魂未定,颤巍巍地接过钱,连篓子都不要了,转身快步离去。兵士把钱递给杨子千,杨子千说:“这钱正好该我花。我来看望毕云兄,特地来集上买点儿东西做礼品,不想遇上这事。”兵士带好东西,三人回走。杨子千说:“大刀帮现在太猖狂!”就把沟于家村那次遭遇说给毕云听。毕云听完说道:“他们猖狂,是有日本人撑腰。威海城里的邵笠荣,巴结日寇,据军事情报,日本人已同意他组建大刀会,破坏抗日。”杨子千说:“嗯,我也听王冰兄弟说过这事,眼前的大刀帮,下一步成为大刀会,势力大增,不容小觑。”

两人拉着话,说着各自近时的情况,不知不觉到了汪疃。毕云对杨子千笑笑说:“你今天来,还真是机缘凑巧。”杨子千不解:“怎么说?”毕云道:“你说的那个梁大胆,也在我这儿。”杨子千一听高兴得瞪起眼:“这个梁大胆,我还想打你这回去找找他呢,没想到直接碰上了。”毕云说:“他拜我为师,在这里练武,前段时间摔伤腿,这不每个集日都要买只老母鸡给他炖汤补养。”杨子千忙问:“伤得重吗?”毕云说:“不算太重,休养这段时间,差不多好了。”杨子千“哦”地松口气。

回到驻地,杨子千与梁大胆重逢,自是一番惊喜,互相寒暄,诉说思念之情。晚上毕云做了几个好菜,招待杨子千。饭后两人外出溜达,杨子千说:“毕兄干上了武术队队长,看来在这干得春风得意啊。”毕云叹口气,慢慢说道:“什么得意啊,郑维屏为了让我好好教授士兵,给个虚名,没什么实权。”顿了下又说,“来这段时间,我慢慢看透了,还真如你先前所说,郑维屏不是我想象的抗日队伍,对日本人的态度渐有变化,乃至有些暧昧。”杨子千接口说:“咱兄弟俩没有忌讳,说句掏心的话,讲抗日,共产党人还是最靠谱。”毕云四下看一眼,压低声音:“你是说王冰他们?”杨子千说:“嗯,他们是真抗日,不怕牺牲的那种。”毕云低头沉思良久,才说:“或许我选择来投郑维屏是错的。”杨子千环视四周,凑到毕云耳边说:“现在也不晚,我可向王冰他们保荐。”毕云没吱声,走了几步,站下来,对杨子千说:“抗日大事,我会认真抉择,不能再错。”两人又向远处走去。

正如毕云所言,时过不久,郑维屏撕破脸皮,不顾抗日大局,正式与中共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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