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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菩萨弯月(第1页)

二十六菩萨弯月

这晚,在墩前村南的老坟地里,北风吹得黑松林沙沙作响,阴森恐怖。昏冥的幽光下,从一座老坟头飘出两个黑影,慢腾腾转了转,径直往北而去。不多会儿来到墩前村,进了王冰家。原来是杨子千和小耗子。自打十一花被日本兵残害死后,小耗子又没了安身之处,王冰让他到家里来,他死活不愿意,最终找到早先张文彬藏枪的老坟,看看里头挺宽敞,又是在地下,还可御寒,便加进去不少干草,住在了这里。小耗子随杨子千来到王冰家,梁大胆和刘忠模也在。王冰见人已到齐,说了今晚之行动及分工,五人趁夜色朦胧,赶往孟家庄。及至,找到广益堂药铺,王冰与林掌柜碰头,得知情况照旧,便由刘忠模带路,转街过巷,来到一处四合院前,隐蔽在一垛柴草后边。小耗子照王冰吩咐,独自朝四合院正门走去。

此时天上挂一弯浅月,一会儿被浮云遮住,一会儿又银光泻地,明暗交替。小耗子踏着月光走近院门,突然门旁小柴屋里传出阴森的声音:“站住!小孩干啥?”随着话语声走出两个伪军岗哨,端枪对着小耗子。小耗子装作害怕地说道:“俺……俺家的鸡跑丢一只,俺妈逼着俺……”伪军低声说:“这里没有鸡,赶快走!”小耗子“哎哎”应着走开,绕开一圈,回到柴草垛后,向王冰汇报情况。王冰想了想,悄声对各位作了安排,带着杨子千和梁大胆,绕向院子西墙,刘忠模跟小耗子仍在原地。

不一会儿,传来两声夜莺鸣叫,刘忠模知道三人已到墙外,对小耗子耳语几句,拍拍他肩膀。小耗子点点头,又向院门口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啼哭。两个伪军又从小柴屋出来,端枪对着小耗子,低声喝道:“你这小孩是聋啊还是傻?叫你到别处找,这里没有鸡,你回来干吗?想挨揍不是?”小耗子啼哭道:“那只鸡是……是我看丢的……俺妈说这只鸡最中用,每……每天下一颗蛋,俺家咸盐洋火可、可都指着它下蛋卖钱……找不到鸡就、就不让我回家……刚才二……二驴驹子大爷说、说傍黑看到一只母鸡就、就在这门口转……转悠……”

伪军骂道:“你二驴驹子大爷驴眼呐,那是只神鸡呀,他能看见我俩看不见?”小耗子揉着眼说:“是、是只花母鸡……脖子上有撮黑毛,时不时地咕咕咕咕小声叫……俺妈说真中用,每天下个蛋……”“中用你娘个头!还每天下个蛋,你这意思不光找鸡,蛋也下在这门口,你趴地上好生找啊!”一个伪军一把推倒小耗子。小耗子假装摔疼了坐地上哭,伪军又上前说:“哭丧啊,回家哭去,别在这弄怪动静!”这时柴草垛后传来刘忠模学猫的叫声,小耗子知道事已完成,慢慢爬起身,一手揉屁股,一手揉眼睛,抽抽搭搭走开。

正当小耗子与门前伪军磨叽时,王冰三人戴上头套,轻轻越过院墙,蹑手蹑脚来到正屋门前。屋门紧闭,门缝透出光来。王冰趴门缝往里看,只见靠北墙摆了小八仙桌,桌上放一盏灯,一尊菩萨像,菩萨像前燃了三炷香,袅袅飘烟。桌前席地端坐一人,身背几根枝条,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特向菩萨负荆请罪……容我再叙第九遍,菩萨在上,我夏亓洪不敢妄言,盘川夼酿之惨案,绝非夏某成心。实在是事出意外,难以左右……”

王冰转头看杨子千一眼,点点头。杨子千上前,取出匕首,轻轻拨拉门闩,不几下拨拉开,轻推开门,猛扑上去,夏亓洪刚要回头就被杨子千抱住,紧捂住嘴。王冰端枪对着夏亓洪,低声说:“不老实就打死你!”夏亓洪嘴里呜呜应着,连连点头。梁大胆端起油灯握着手枪,两边屋看看,没有他人,才回到正屋。此时杨子千已将夏亓洪捆绑起来,夏亓洪吓得连连发抖。王冰手持手枪对着夏亓洪说:“先到院子里,让站岗的回去!”夏亓洪答应了。杨子千持匕首、王冰和梁大胆端枪押着他来到院子里,走近院门,夏亓洪对外面说:“你俩回去歇歇吧,天亮过来接我。”两个伪军答道:“是!”离开大门口。很快传来刘忠模学猫的叫声,告知伪军已撤走。

三人将夏亓洪押回屋,仍让他坐在地上,王冰说:“我们是人民武工队,特来调查盘川夼惨案,遇难者家属上告,说你是盘川夼惨案主犯,要求惩处你。你有啥要说的?”夏亓洪一听急得流下泪来,连声说:“不、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说我是主犯实在冤枉我……”王冰说:“那你说说真实情况。”

夏亓洪叹口气说:“说起来真是一个气字惹的祸。我是教里村人,姥姥是盘川夼村的,刘昌全爹是我的姑表弟,刘昌全是村游击小组骨干。由于某些原因,我们两家之前就有矛盾。去年我还在郑维屏手下干时,刘昌全带人去我爷爷家起枪,双方动了手,我爷爷受了点轻伤。我知道这事,非常气愤,可当时郑维屏部正被日军打击,无暇顾及此事。这回回到孟家庄,盘川夼正处管辖之地,借着征用铺板和棉被之机,我就想先报了私仇,抓刘昌全教训一顿。可是没想到,遇上共产党方面进步人士开会。为了避免在姥姥村得罪太多人,我故意在到达会场附近开了一枪,警示参会人员赶紧离开。可是开会之人也觉得我姥姥是盘川夼人,不会对他们咋样,大多没有跑掉。到达现场,满满一家人,我一下蒙住,可又不能放了不抓,因为我带的人里边有梁筠懿的亲信,只好硬着头皮抓走,结果酿、酿成如……如此惨案……尽管不是我杀的人,但我自觉得罪孽深重,日日心中惊恐,便每晚来此租用小屋烧香祷告,负、负荆请罪,以宽慰自心。”

王冰问:“你所言可当真?”夏亓洪郑重道:“夏某若说半句瞎话,天打五雷轰,不、不得好死!我不但没杀人,还亲手放了好几个。有一个躲在骡子肚底下的,我瞄一眼不是刘昌全,就站在骡子前挡住士兵;还有一个腿脚有点儿瘸,我就说他耽误事,赶紧回家;还有两人我叫他们去烧壶开水,其实是找机会让他们跑掉,谁知他们又回来了……”王冰说:“嗯,这些我们调查过,确有其事。其中烧开水的两人,一死一活,活下来的还专门向我们反映,说你夏亓洪好像是有意放人,但是抓人队伍里有梁筠懿的特务班,那几人很坏。”

夏亓洪忙说:“对对,真是这样。因为我刚从郑维屏手下过来,梁筠懿不放心,稍微有点要紧事就派特务班跟随。再说我当初加入郑维屏的部队,是看他跟日本军队血战了几场,而且又是国民政府正规军,我也抱着保家卫国的想法参军的。至于投降日伪军,是受汪精卫政府宣传的‘和平救国’错误思想误导,带手下兄弟混口饭吃,我在兄弟面前从不宣传杀戮同胞……”

“行了,不用多说。”王冰蹲下身,看着夏亓洪的脸,郑重说道,“你的为人,我们调查过;你做的事,我们也调查过。如果你真是十恶不赦之徒,我们也用不着费这些口舌,早一枪崩了你!”夏亓洪连忙“啊啊是是”应着。王冰接着说,“盘川夼之事,还没有定论,但愿你不是主犯,也没有杀人,今天且饶你性命。不过你的下场,你的未来,全在你自己手中攥着,少给日伪做事,不给日伪做事,为共产党八路军、为抗日人民多做好事,才是你的正确出路!”夏亓洪连连点头称是,说道:“我保证不是盘川夼案件的主犯!我保证没有杀人!我保证不会真心为日伪出力,我保证要为抗日政府、抗日人民做贡献!”

王冰说:“那好,我们就按你说的这些,记录在案。如果发现你有欺瞒,则重新论罪!今后我们在尽量不给你带来麻烦的情况下,会找你帮忙办些正义之事。”夏亓洪回道:“请放心,力所能及,一定照办!”王冰又说:“以后会有人跟你联系,暗号是‘负荆月夜’,对上暗号便是我们的人。”夏亓洪稍一愣,答应道:“好好,明白!不过……”王冰问:“不过什么?说。”夏亓洪犹豫一下说道:“今晚菩萨在上,弯月在天,暗号改为‘菩萨弯月’,比负荆……那啥让人知道有点儿……”王冰痛快答应:“好,暗号就用‘菩萨弯月’,你既然信菩萨,就让菩萨见证你的承诺;弯月像把镰刀,也会时时警醒你!”夏亓洪连忙应诺:“那好,那好。让菩萨保佑我,让日月见证我,决不食言,否则自断余生!”王冰道:“一言为定,愿我们最终成为抗日救国的战友,而不是敌人!”吩咐杨子千解了夏亓洪捆绑,三人出门而去。

小媳妇宋子文自从参加了区妇救会,领下争取伪军哥哥宋小宝的任务,心里就琢磨着如何下手如何做成,想来想去第一步还是得先跟嫂子达成一致,这样便事成大半。这天她禀告了婆婆,换上破旧衣衫,戴一顶自己编的麦秸草帽,小篓拐了两把鸡蛋,避开街头日伪军,回娘家找嫂子。父母一年前皆已逝去,娘家只剩哥嫂两位亲人,前一段时间因绣花鞋之事闹得不愉快,宋子文也久未登哥嫂之门。嫂子孙氏,生得高高瘦瘦,将近五尺个头,比丈夫宋小宝还高二指,腰身腿脚却跟小姑子宋子文相似,一副好心肠,一把暴脾气,别看身形清瘦,却有些力气,因宋小宝干伪军丢人现眼,两人干过几仗,她获不败战绩。尤其最后一双绣花鞋之战,宋小宝被打得呼爹喊娘,抱头鼠窜,慌不择路躲进鸡窝,又被她追着踢了两脚。此景被门口几个瞧热闹的毛头小子看到,一时传为笑谈,村人背后称之为孙二娘。

宋子文登门看望嫂子,嫂子颇为惊喜,搂着小姑子哭起来,绣花鞋事件和鸡窝之战越传越邪乎,有的甚至说她把宋小宝按进鸡窝吃鸡屎。伪军家属身份,加上这些佐料,令她抬不起头,小姑子突然来看她,可想内心之激动。宋子文听着嫂子的委屈,也陪着掉泪,然后开始安慰嫂子,说现在唯一能让村邻不看笑话的法子,就是不为日伪军效力,而为抗日救国出力。这样老百姓就会尊重咱们,共产党八路军也会拿咱们当正道人物,等打跑日本鬼子,咱也是于国家有功劳之人,国家也不会亏待,云云。这些于森三人教的话,她一股脑倒给了嫂子。嫂子顿时舒心起来,拾掇着擀打卤面给小姑子吃,两人详细商议怎么让宋小宝走上正道,为抗日救国出力,一时间相谈甚欢。

过几日,小媳妇宋子文又请区妇救会长徐杰再次登门,看望嫂子,传播抗日道理,嫂子越听心里越亮堂。徐杰亲口承诺,等宋小宝成为抗日志士,将吸收她嫂子为妇救会员。嫂子想到将来也会扬眉吐气,挺直腰板,心下兴奋不已。过了不到十天,小媳妇宋子文和嫂子共同努力,终于说通伪军宋小宝,让他愿意走上抗日救国之路,成为共产党八路军的内线。他一语“菩萨弯月”又与伪军小队长夏亓洪接上关系,两人暗里为八路军提供枪支弹药,传递军事情报,宣传抗日道理,为夏亓洪部日后反正奠定坚实基础。

王冰的敌工部与于森的妇救会初次合作,成功使得伪军小队长夏亓洪和伪军宋小宝认清形势,暗中帮助共产党八路军,做些有益于抗日救国正义之举。这日王冰又接到威海工委转来东海地委重要通知,为提高胶东八路军等共产党前线抗日部队对日作战能力,要求各区县党组织,尤其是各地敌工部,想方设法大批量搞枪支弹药,或金银钱财,上交地委转前线部队,以支持抗日救国。王冰思考一夜,觉得任务艰巨,若说搞个三五支枪,乃至十支八支,并非太难之事,可大批量搞枪支弹药或金银钱财,实无可施之策。无奈之下,还是想到于森的妇救会,不知可有妙计否。

王冰翌日早起,洗漱过了,便欲去找于森商量。刚出院门,差点儿跟人撞个满怀,看时却是于茯叶。于茯叶见是王冰,着急道:“王哥快快过去,房东遇见鬼了!”王冰一瞪眼:“啥?遇见鬼?哪有鬼!?”于茯叶急得语无伦次:“真的遇见鬼……那鬼圆滚滚的……喷着火……追、追赶房东,房东吓得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王冰听得懵头懵脑,跟着于茯叶跑去。原来昨夜徐杰两口子团聚,于森和于茯叶回到租住的房子宿下。今天一早,两人刚刚起来,便听到院外小巷有人咕咚咕咚跑,喊叫“鬼呀鬼呀”。两人跑出去一看,是住在房后的房东大爷,赶紧跟至家中。房东大爷跑回家蹿到炕上,扯条棉被蒙头盖体包裹起来,在被窝里叫着“鬼呀……圆滚滚的……喷着火……”。老伴吓得不知所措。于森让于茯叶赶紧去找王冰。

王冰赶到房东家,见房东大爷蒙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喊着“鬼鬼……”,老伴拿着把菜刀,满屋子砍来砍去,驱鬼杀鬼。王冰问于森详细情况,于森说大爷断断续续也道不明白,好像他起早拾粪拾到村南老坟地,看到一座老坟冒青烟,感到惊奇,小心翼翼靠过去要看个究竟。他刚近老坟头,突然坟头窟窿里钻出个冒烟带火的东西,骇得他扔了粪篓子便逃。王冰听于森讲着,突然一个愣怔,叫声小耗子,撒腿朝老坟地跑去。

王冰至近处,看到老坟地里那座最大的坟墓,断断续续冒着青烟。到了跟前,看那烟自老坟洞里冒出,他俯身靠近坟洞,轻叫一声:“小耗子?小……”第二声尚未叫全乎,坟洞里探出个黑乎乎的头,龇一口白牙朝王冰笑,王冰不由得打个冷战。“王哥你怎么来啦?”黑脑瓜子爬出坟洞,正是小耗子,只是浑身上下被烟熏火燎,黑乎乎认不出来。小耗子拍打着身上被烧得窟窿连着洞的破衣烂衫,笑着说:“昨天你打发人送来的萝卜丝包子,那叫一个好吃,剩四个,今早我点把火热热吃。没想到柴火烧着了铺垫的干草,呼一下燃起大火,我一骨碌爬出洞口,满地滚着灭身上的火,把一个拾粪的大爷吓得扔了粪篓子撒腿就跑……嘿嘿。”

王冰一瞪眼:“你还笑得出来,那个大爷吓得要死!你烧坏没有?”小耗子拍拍胸:“我是谁呀!那么容易烧坏我?你看我的外皮烧个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其他一概无恙。”王冰这才放心,说道:“没烧坏那就好,我还当看不到我的牛豪义兄弟了。”小耗子说:“看看我没烧死,你放心回去吧。我刚下去看看里边,铺的干草烧没了,那四个萝卜丝包子倒是烧得火候合适,外焦里嫩,我刚刮刮糊圪吃了一个,还真不错,别有风味……”

王冰摆摆手说:“快跟我走吧,回去吃饭,这个地方也甭住了,住我家。”小耗子一听急忙说:“不行不行,我这么个怪样,哪也不去,别吓着孩子。我就着浑身这个脏劲儿,拾掇拾掇里面,重换些干草,另外抠一处小灶间,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王冰瞪他一眼:“你还真把这当家啦?”小耗子郑重道:“这有什么不好?又不是有主的坟。我听杨哥、毕哥说他俩住过老坟,冬暖夏凉,很是舒服。何况这座老坟墓穴宽敞,还砌了青砖,真的不错。”王冰看一眼老坟说:“这座老坟坟主不明,看似不是普通百姓,被盗墓贼盗过,只盗过不多的金银饰品,兴许就是明朝烽火台守军的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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