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地表自身究竟是些什么呢?对于那些古老的、永远不会随光阴变化而变化的岩石,我们曾经谈论得太多了。现代科学对此并不确信,认为这种岩石和其他种类的岩石都是变化的,遵循永恒变化的规律。雨水在其上冲刷,风在其上刮擦,二者的合力使山脉每10个世纪就被削掉3英寸,如果没有任何反作用力来抵消这些侵蚀,我们所有的山脉在很早以前就会消失了,即使喜马拉雅山也会在约1。16亿年内被削为一片大平原,这种反作用力不但存在,而且能量巨大。
为了对我们周围所发生的事情有一个大致概念——哪怕不太清晰也好,拿半打干净的手帕,将它们平展在桌上,一个搭在另一个上。然后从两边用手向中间慢慢地挤这些手帕。你会得到一堆奇怪的起褶皱的亚麻布,这堆奇怪的亚麻布极其近似地演示了地壳,其中有山脉,峡谷和摆层等,这层地壳是一个运动的太空巨大架构的一部分,它持续丧失自身的热量,像所有正在冷却中的东西一样,它也在慢慢收缩,正如你可能知道的,当一个物体收缩,其外表会发皱,就像这些手帕被挤在一起一样。
当下最权威的假想(但记住这仅仅是个假想)告诉我们:自从我们这颗行星在宇宙中获得独立以来,地球的直径已缩短了大约30英里,如果你将它想象为直线,这也没多长,但要记住这是我们在讨论的曲线形飞行物上一个巨大的范围,地球表面积是1。995亿平方英里。其直径上一次仅仅几码(1码≈0。9144米)的突然变动都足以导致一场谁都无法幸免的灾难。
因此大自然缓慢地创造它的奇迹。它坚持在它做的每一件事上保持适度的平衡,当它使得一片大海干涸(盐湖正在迅速消失,瑞士的康斯坦茨湖在10万年内也会消失),它会在世界另一个地方再诞生一片大海;当它允许哪座山系消失(欧洲中部的阿尔卑斯山在6000万年内会变得像我们的大草原一样平坦),那么在地球上另一个迥然相异的地方,地壳将会被慢慢重塑,发生褶曲,从而形成一座新山系。至少我们相信它一定会做到——尽管作为一条规律,过程是极为漫长而渐进的,不会允许我们对正在发生的变化做任何细致的观察。
然而这也有例外,就大自然本身而言它一点都不着急。但一旦被人类教唆时,它就成了一个令人不快的动作迅速的工人。自从人类进入文明时代,发明了水蒸气引擎和玩起力学的小把戏后,地表发生了如此急遽的变化,以致若我们的祖先回来度个小假他们都会认不出自己的牧场和花园来。我们对木材的贪欲和行动的粗暴已使得一片片森林和灌木丛从繁茂逐渐走向凋零。因为森林消失,多年来紧紧依附于山坡上的肥沃土壤被残忍地冲刷走了,而荒坡就成了对周遭城镇的威胁。雨水被洪流和瀑布携带涌向平原,在去往峡谷和平原的路上冲毁所遇到的一切。
不幸的是,这并没有语言上的夸张。我们用不着回到冰河时期(那时整个欧洲北部和美洲北部被埋在一大块冰雪之下,这些冰雪在穿越整个山系时挖开了危险的槽沟,而原因至今无法解释)。我们只需回到罗马时代,罗马人是第一批开拓者,他们用了不到五代人的时间就彻底改变了自己半岛的气候。罗马人在毫无意识中摧毁了所有可以保持意大利这个国家处于适宜气候的条件。西班牙殖民者又对南美山脉干了些什么呢?无数代耐心而瘦小的印第安人开垦的梯田被他们破坏,这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无须再做说明。
当然这是剥削当地土著的最简便方法:让他们挨饿,削减他们的人口,以使他们服从——正像政府用灭绝水牛的方法将勇猛的斗牛士转变成保留地肮脏而懒散的居民一样。该方法最为有效,但这些残忍冷酷的手段也给他们自己带来了惩罚,这一点任何熟悉我们的平原或安第斯山脉的人都会告诉你。
这是仅有的几个在地理实践上具有重要性的问题之一,幸好它们最终渗入到当权者意识之中。如今政府不会再忍受这种对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壤的无耻破坏。我们不能控制发生在地壳内部的鬼斧神工的变化,但我们能对大量的细节问题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掌控,这些细节问题会决定特定地区降水的多少,也会防止肥沃的土地变成哭号的沙漠。我们也许对地球内部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我们至少对外部的事情所知匪浅。每天我们掌握的这种有用的知识也会越来越多,我们明智地运用它们为全人类的利益服务。
但对于地表更大的部分,我得遗憾地说我们没有控制力——这部分我们称之为海洋。地球上大约34的地域是不适合居住的,因为它们被一层深度不同的水——从只有几英尺深(靠近海岸处)到菲律宾群岛东部3。5万英尺深的著名“深沟”——所覆盖。
这层水体大致可以分为三个主要部分。最重要的部分是太平洋,它覆盖了6850万平方英里的面积,大西洋覆盖着4100万平方英里,印度洋是2900万平方英里。另有内陆海占据了200万平方英里,而湖泊与河流自身总共占据了100万平方英里。所有这些淹没之处过去是、现在是且将永远是我们无法居住之地,除非我们能把几百万年前我们祖先在进化过程中消失的鳃——现在在我们刚出生的那一天仍能见到其痕迹——重新培育出来。
世界上最高的山脉可以填塞到海洋最深处
如此巨大的水源供应,起初看似完全是对这些优良地域的浪费,我们当为地球如此湿润而感到遗憾。因为我们的疆域内500万平方英里都是沙漠,190万平方英里是西伯利亚荒凉的近乎无用的草原或平原,而还有数百万平方英尺的区域,或者海拔太高(像喜马拉雅山脉和阿尔卑斯山脉)或太冷(像极地周围)或太湿(像南美洲沼泽地带)或森林覆盖得太密(像非洲中部的),是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因此必须从被列入“陆地”的5751万平方英里中减去,当我们记起这些,我们就会感到哪怕再多出几英里土地,我们都会竭尽所能地利用它们的。
但如果没有我们称作海洋的这个巨型蓄热装置,我们能否生存都是个极大的问题,从史前时期的地理遗迹中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有一段时期,陆地比如今大,而海洋比如今小,但那是持续不变的一系列严寒期。如果我们喜欢保持变化的气候,当下水陆面积4:1的比例就是理想的,如果这种平衡不被打破,我们将会生活得更好。
环绕整个地球的这片大洋(在这方面,祖先的猜想是对的)是持续运动的,就像地球的液态外壳。月球和太阳通过自身重力的作用,吸引海水并使之升高到相当的高度。白天的热量将以水蒸气的方式带走一部分水。极地为冰雪所覆盖。但从某种直接影响我们生活的现实性观点来看,气流运动或风一定是海水流动的首要因素,这是由于它们对海洋表面的直接影响。
当你在盛汤的盘子边长吹一口气,你会发现汤开始向与你嘴相反的方向流动。当气流一年又一年持续冲击海洋表面时,它们会导致偏流,偏流会向远离其当下特定位置的方向运动。只要有很多从不同方向吹来的气流,这些不同的偏流就会互相压制。但当风力稳定时(比如在赤道两边的状况),这些偏流就变成真正的洋流,这洋流在人类历史上扮演重要的角色,在改造世界某些地方并使其在适合人类居住的工作中——否则那些地区就会像格陵兰岛的冰海一样冷——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张有关这些洋流的地图(其中有很多洋流的真实状况)会向你显示它们的方位。太平洋拥有很多此种洋流。其中最重要的一支——其重要性好比湾流(即墨西哥湾流)对于大西洋——是日本暖流(其日文名的意思是蓝盐流),由东北信风所引起。当完成其对日本应尽之职责后,它就穿过北太平洋,将它的祝福献给阿拉斯加,使那里不至于冷得不适合人类生存,然后急转弯,向南涌动,赐予加利福尼亚舒适的气候。
但当我们谈到洋流,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湾流,那是条神秘的洋流,大约50英里宽、200英尺深。在无数个世纪中,它用墨西哥湾所蕴藏的热带能量保持着欧洲北部热量的充足供应,且确保着英国、爱尔兰和所有北海地区国家的丰饶物产。
湾流有自己有趣的旅程。它源于著名的北大西洋回流——相比洋流而言,它更像是个偏流。它像一个在大西洋中心不断旋转的巨大漩涡,在自身中展开一池半停滞状态的水,这池水成了数以百万的小鱼和浮游植物的家园,这些浮游植物——例如果囊马尾藻(一种马尾藻,属褐色海藻,产于大西洋热带水域,有圆形气囊,常常大片聚集,漂浮在一起)——在早期航海史上发挥过重要的作用。因为一旦信风(指仅吹拂热带以北的东风)把你的船吹入马尾藻海(一片位于北大西洋、西印度群岛与亚速尔之间的部分海域,该处海水相对较为平静,以表面有大量的果囊马尾藻漂浮而闻名),你就迷失方向了。至少中世纪的海员坚信这一点。你的船会被连绵数英里的果囊马尾藻所困,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会因饥渴渐渐死去,而这场可怕的事故会永远在这无云的天空下颤动,成为对其他企图反抗神明的人的无声警告。
数十亿年前的大陆看起来和现在很不一样
当哥伦布平安驶过这段昏暗水路的中心地带后,这个有关连绵数英里的马尾藻的传说的夸张性就暴露了。但即使到了今天,对很多人来说,马尾藻海仍有些神秘和离奇,令人感到有些但丁描绘的地狱的味道。然而事实上它不会比中央公园的水池更有趣。
现在回到湾流。北大西洋回流的一部分流入加勒比海。在那里与一股从非洲海岸出发、向西流动的洋流汇合。这两股洋流,再加上各自携带的水,对加勒比海来说太多了。就像一个被灌得太满的杯子,于是水就溢到墨西哥湾里了。
墨西哥湾没有足够的空间盛下所有这些多余的湿气,于是佛罗里达与古巴之间的海峡就成了一个水龙头,龙头中喷出一股热水(80℉),被称作墨西哥湾流。当湾流离开这个水龙头之后,它会以每小时5英里的速度流动。这就是为什么旧时的航船只要条件允许就在该湾流前停下的原因之一,他们宁可走远路绕道也不会硬顶着这股延迟他们进程的极为强烈的洋流。
从墨西哥湾出发,湾流向北行进,沿美国海岸线流动,直到东海岸的拐角开始转向,此时就开始了其穿越北大西洋的航程。刚离开纽芬兰大堤它就遇见了自己的孩子,即刚从冰冷的格陵兰地区流淌过来的拉布拉多寒流。该洋流十分寒冷而不受欢迎,而湾流则是温暖舒适的,两股强大洋流的相遇升起了可怕的雾,这层雾给大西洋中的该地区带来恶名。它也要对在近50年航海史上扮演骇人听闻角色的大量冰山的出现负责,因为当这冰山被夏日的阳光从格陵兰岛的这个陆地块的停泊处切割下来(这些冰河仍覆盖着该岛屿90%的面积)后,它们缓慢地向南漂流,直到被由湾流与拉布拉多寒流相遇形成的漩涡所阻止。
在那里它们互相碾压并渐渐融化。但就是这个融化过程使得它们如此危险,因为人们只能看见山顶,而山的粗糙边缘隐藏在水下,它们隐藏得如此之深,以致能像一把刀切割黄油一样切割船体。如今整个该地区对所有规划航线者来说都是禁区,且一直为美国巡逻船所监控(一种特殊的冰上巡逻,由各个国家支付费用),他们清除掉小冰山并向航船警告大冰山的出现。然而渔船喜欢这一地带,因为出生在北极、适应拉布拉多流寒冷温度的鱼群在湾流温热的水里不会愉快。就在它们为回到极地还是努力游过温暖的湾流而迟缓地拿不定主意时,它们被那些法国渔民的渔网逮住了,这些法国渔民的祖先在几百年前就发现了美洲大堤,这比任何人都早。圣皮埃尔岛和密克隆岛(大西洋中靠近加拿大纽芬兰南部海岸的法属岛屿,为圣皮埃尔岛和密克隆岛海外省的一部分)这两个远离加拿大海岸的小岛,不仅仅是那庞大的法兰西帝国——两个世纪前统治着大片北美大陆——的最后残迹,它们也是诺曼底渔民勇气的见证,渔民们早在哥伦布出生前至少150年就拜访过我们的海岸线。
这是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这是个如此引人入胜的故事,以致我强烈要求单独给目前为止的这一章更多的篇幅。但我不能这样做。
这一章只能作为一个背景——一个气象学、海洋学和天文学的大致背景,在这个背景下,我们剧中的演员马上就要开始他们各自的角色了。
现在让我们把幕布拉下片刻。
当幕布升起,舞台将会是一场新戏。
这场新戏会向你展示人类如何在群山、大海和沙漠间开拓出他们的道路,在群山、大海和沙漠被征服之后,我们才真正有资格称这世界为我们的家园。
幕布再次升起。
第二幕:地图和航海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