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日本帝国
日本在开始其征服世界的“事业”之前,由500多座岛屿组成,这些岛屿构成半环形,从北部的堪察加半岛一直延至南部的中国广东省,这段距离与欧洲北角到非洲的撒哈拉沙漠中部的距离等同。这些岛屿大小不等,有的如英格兰一般大、也有的如苏格兰、曼哈顿一般大,其中有518座岛屿的居住人口超过了6000万。根据最新统计数据,日本总人口超过9000万,但其中朝鲜人占据了2000万,还有几座波利尼西亚的岛的也算在内,这几座岛屿自从世界大战结束后就一直属于日本。
然而单纯为了实用的话,记住如下名字就足够了,本州是中部的主要岛屿,北海道是北方的第二大岛,还有四国与九州,它们是位于本州正南方的两座大岛。首都是东京,人口超过200万,它位于本州中部一片肥沃的平原上。东京的海港是横滨。
第二大城市是大阪,它位于本州的南部,是日本重要的纺织工业中心。大阪北部坐落着京都(京都不过是东京的前身),它是帝国的旧时都城。此外还有一些你偶尔会在报纸上遇见的名字,包括大阪的港口神户以及位于九州岛南部的长崎——它是所有来自欧洲的轮船最方便的停泊港口。
你会经常在历史书中发现的“江户”一词,不过是东京的旧称,那时江户是幕府所在地。当幕府于1866年被推翻后,天皇从京都迁至江户,江户此时改称东京,并开始了非凡的发展历程,东京最终发展成为现代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
但所有城镇都有随时被毁灭的危险。日本群岛不过是巨大的亚洲山系的外延(日本海、较浅的黄海和中国的东海形成时间都很晚,如同北海将英国变成一个岛屿),这里是一条火山带的一部分,这条火山带从哈萨林岛延伸至荷属东印度的爪哇岛,它几乎一直处于持续的活动状态。日本的地震仪统计数据于1885年至1903年间报告了2。7485万次地震。这表明平均每年有1447次地震,或者说每天4次。当然多数地震一点也不重要。茶杯的轻微晃动,靠墙的椅子发出咔嗒一声,此外就没什么了。但当你意识到古都京都在其存在的10个世纪中竟然震动了1318次的时候,你就会产生一些关于这个岛国是暴露于何等危险之下的概念了。在这1318次震动中,194次属“强烈”级别,34次是彻底“毁灭性”的。1923年9月的地震将东京几乎彻底摧毁了,在这次地震中死亡人数超过了15万,某些小岛竟被震高了两英尺,还有一些小岛沉入海中,这场地震近在咫尺,所以仍留在我们大家的记忆中。
人们经常将地震与火山运动联系起来。一些地震无疑是火山爆发的结果。但多数地震是源于板块间的突然碰撞,这些板块位于我们生活的土壤以下。当板块仅移动两三英寸,其所引起的震动不过可推倒几棵树罢了,但这种移动若发生在特定地带(其余地带会好些),就可能引发一场灾难,如1755年的里斯本地震,那次地震死亡人数是6万,或1920年的中国广州大地震,死亡人数可能高达20万。根据一个非常伟大的地震专家的保守估计,近40年来——所谓的人类“历史时期”——的所有地震已导致1300万人死亡,这无论如何都是个极其巨大的数字。
当然地震几乎在任何地区都有可能发生。就在一年前,北海海底发生了强烈地震,斯凯尔特河与莱茵河河口的岛屿上泥层的晃动足以使得挖蛤者暂时强烈不适。北海地区尚且如煎饼一般平坦,然而日本诸岛则位于一座山脊顶部,这座山脊的东面向下延至科学家至今为止所探测到的海洋底部最深处之一。它是著名的塔斯卡洛拉深渊,深度超过2。8万英尺,仅比菲律宾群岛与马里亚纳群岛间的世界纪录浅6000英尺。如此一来,日本一半以上的地震惨剧发生在东岸一带自然就不是偶然的了,这里的海岸线垂直下降达6英里。
然而,日本人不会因为这个对自身安全永恒的威胁而睡不着觉,多数生活在地震带的居民也都如此。和我们一样,他们照常种地、逗孩子玩、吃饭、看查理·卓别林的喜剧电影。长年的经历教会他们修建一种木板房屋,这种房屋冬天也许有点漏风,但当房屋在户主耳边震动时,危险可以达到最小化。当然,他们也想模仿西方,在东京修建摩天大厦,然而损失将达致数亿。但总的来说,日本对这一不可避免的地理缺陷的适应比其他国家做得都好。正如——大体上——相比西方国家而言,他们似乎成功地做到了使生活更为和谐并略做出适当的冒险。我说的并不是明信片上在樱花下品茶的日本艺妓或蝴蝶夫人的玩具花园。我不过在复述所有拜访过日本的旅行者告诉我们的事情,那时候日本还未摒弃其祖先的传统、习俗与礼仪(礼仪看起来尤为优雅),也没有试图将其岛屿转变成芝加哥与威尔克斯·巴里的郊区。不可思议的变革使旧日本向新日本转变,也对我们的安全与幸福具有非常断然的影响,且影响日益增加,所以不管你愿意与否,我们至少应该了解一点有关这个民族的事情,只要太平洋不会干涸,他们就会是我们的邻居。
日本
日本历史的起源比中国要晚得多。中国的皇历最早可上溯至公元前2637年(约为基奥普斯[埃及第四王朝第二代国王,因下令建造吉萨的大金字塔而著名]修建小金字塔的时代),但最古老的日本编年史仅可上溯至公元400年。那时现在所谓的日本民族已经存在。然而说实在的,并没有“日本民族”,因为日本人与英国人一样,是混血民族。原始土著是阿夷鲁人,他们被不断入侵的侵略者渐渐赶至遥远的北方岛屿上,这些侵略者来自中国南方、马来半岛以及中国中部、中国东北和朝鲜。日本的原始文明实际上是中国文明的延续,日本人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中国学来的。
当日本学习中国的范例,自身皈依佛教时,中日关系更加亲密了。但当新的信条取代旧有信条时,新信条至少要受到旧信条一定程度的影响。这是所有传教士都被迫要学的一课,不管他要传播的是基督教还是佛教。
公元6世纪,第一批佛教徒到达日本,他们发现日本人发展出一套自己的宗教信仰体系,这种信仰可以说是土生土长,极其适宜地满足了他们的需求。它叫神道教,“神道”一词相当于“神圣的通道”。它认为世界是一些不可毁灭的力量的联合,它教导我们要为对每一种力量的利用负责,因为不管结果多么无意义,结果都将永不会改变。日本现代的正统信仰是佛教与神道教的一种结合。它普遍将极大的压力置于一个人对社会所负的责任上。和英国人一样,日本人实质上也是岛民(作为一个岛民,生活必需品总是短缺),他们有一个非常真诚而坚定的信念,即自己对祖国所应负的责任要尽到。神道教也将压力置于对祖先的尊敬上,但这种尊敬从未达到一种如中国那样的程度。
直到很晚,中国与日本的文明才开始出现巨大分裂,分裂的发生时间不会早于16世纪下半叶,那是在经历了一段各自独立的军阀间无穷的争吵与战斗之后的结果,这些军阀对天皇的无视甚于神圣罗马帝国的骑士,最终政府落入了一个强有力的男人手中。
800年前,在遥远的欧洲,古法兰克国王被其家奴赶至修道院中,这些家奴统治了该王国。因为这些人的治理比他们所取代的那个国王还要优秀,所以没人反对他们。日本人已忍受了近乎4个世纪的内战,他们才不管是谁来统治呢,只要他们获得和平就好。因此他们未曾反对或抵抗继任统治者。帝国宫廷的最高军官、有钱有势的德川家族的领袖就这样成为了国家的独裁者。这个日本大管家最终赋予天皇一种神性,即所有日本人的精神之父,但这种精神保护极为遥远,因为他必须永远保持不能让多数臣民见到自己。
这种安排持续了将近整整2个世纪。幕府将军(即这些独裁者的名号,它相当于我们的“总司令”)在东京行政,而天皇则在京都寂寞宫殿的昂贵的屏风后面消磨时光。正是在幕府时代,日本实行了严格的封建制度,这种制度对国民性格影响深远,即便在工业化已进行了近80年的今天,日本人骨子里仍是封建主义者,他们看待生活问题的角度都与其欧洲与美国的竞争者不同。完善这种安排的细节花费了许多时间,但1600年以后日本社会确实分为三个不同的群体。最高等级由大名组成,他们是封建贵族的成员,大地主。第二等级由武士组成,相当于欧洲中世纪的骑士,其余民众组成第三等级,即平民阶层。
这种制度并不理想,但历史很明确地告诉我们,多数国民从未对任何政治理论感兴趣过。所有老百姓要问的是:“这种制度能运转起来吗?它会带给我和平安宁吗?它会保证我通过自己的劳作与额前的汗水得到的收获,不经过法律程序就没人能从我这里抢走吗?”
这个制度确实运转了两个多世纪。大名作为国家领导者得到了国民的承认。天皇被视作国家的精神领袖而被崇拜。大名与天皇被迫肩负起极为严格的“贵族责任”,要么按照国民的期待行事,要么就被礼貌地请求在一个极为庄严的切腹仪式上取出自己的肠子。所有臣民在各自的分内和岗位上劳作。
早在那时,该国就略显拥挤了。人们经常被迫以极少的口粮为生。但他们一直都非常崇尚严肃与节俭,他们的要求并不太多。自然看来是一个忠实的朋友。黑潮(即蓝盐流,我们湾流的表兄)源自荷属东印度正南方的赤道地区,它流经菲律宾群岛,然后穿越太平洋,将其祝福赐予美国西海岸,给美国带来稳定的气候。日本东海岸远处有一股狭窄的冷水带,这股冷水使日本无法享受到如加利福尼亚一般适中的气温,但即便如此,这还要比中国的大陆性气候好多了。
因此,日本的一切看起来都得益于这些岛屿正常而合理的发展,那时一个葡萄牙航海家门德斯·品脱在海上迷了路,他来到了日本群岛,从而扰乱了日本历史的整个未来走向。因为葡萄牙人不仅与这个遥远的国度进行贸易往来,而且也将其启蒙的祝福赐予日本的信仰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