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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苏在她的思想向后转期间看作她现在不可分割的丈夫的人,一直住在马利格林。
在孩子们的悲剧发生前的一天,费乐生曾经看到过她和裘德站在基督堂的雨中看着游行队伍走向会堂。但是那时他没有对他的同伴吉凌哈姆说什么。吉凌哈姆,作为一个老朋友,和他一起待在前面提到的小村子,是的,正是他提议那天远足去基督堂。
“你在想什么?”他们回家的时候吉凌哈姆说,“想那永远得不到的大学学位?”
“不,不是。”费乐生生硬地说,“我今天看到了一个人。”一会儿后他又说,“苏珊娜。”
“我也看到她了。”
“你没说什么。”
“我不想把你的注意力拉向她。不过,既然你看到了她,你就该说,‘你好吗,我曾经的爱人?’”
“啊,那倒可以。不过你想一想这个: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我跟她离婚的时候她是清白的———全是我的错。是的,的的确确!太尴尬了,对不对?”
“从那儿以后她留心让你正正当当的了,不管怎样,显而易见。”
“哼,这是低劣的嘲笑。我应该等待的,毫无疑问。”
到了周末,吉凌哈姆回到了他在莎士顿附近的学校以后,费乐生,按照他的习惯,去了阿尔弗瑞顿市集,当他走下早在裘德之前他就熟悉的长长的山坡的时候他反复地思考阿拉贝拉带来的消息,虽然他的历史没有那么强烈地敲打在它的斜坡上。到了市镇他按照惯例买了份当地的周报,他在一家小酒店坐下为往回走的五英里路恢复精神体力,他从口袋里掏出报纸阅览片刻。“石匠的孩子离奇自杀”的报道与他的目光相遇了。
尽管他是个不易动感情的人,这消息也给了他痛苦的印象,同时也有些迷惑不解,因为他不明白那最大的孩子的年纪怎么会像报纸上宣称的那么大。不管怎样,报纸的报道无疑在某些方面还是真实的。
“他们的悲伤之杯现在是满满的了!”他说,同时翻来覆去地想到苏,想到她由于离他而去的所得。
阿拉贝拉在阿尔弗瑞顿安下家来,小学教师每个礼拜六来到市集,他们在几周之内再次相遇也就不稀奇了———确切时间恰恰是她从基督堂回来之后,她在那里待的时间比她最初打算的要长得多,她密切地注视着裘德,尽管裘德没再看到她。费乐生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阿拉贝拉的时候,她正向市镇靠近着。
“你喜欢出来到这条路上走走是不是,卡特莱特太太?”他说。
“我是刚刚又开始了。”她回答说,“这是我做姑娘做妻子住过的地方,我过去的生活所有让我觉得感兴趣的东西都跟这条路搅和在一起。而且它们又在我心中给搅动起来了,最近。因为我游览了基督堂。不错,我看到裘德了。”
“啊!他们怎么忍受他们可怕的苦难?”
“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办法———非常非常奇怪!她不再跟他住在一块了。我离开前才听说是确确实实的,不过我去看他们的时候从他们的态度我已经想到事情肯定要朝着那条路走了。”
“不跟她的丈夫住在一块了?哎呀,我原本想那会把他们结合得更紧呢。”
“他不是她的丈夫,说到家。尽管他们作为男人和老婆过了那么长时间,她却从来没有真正跟他结婚。可现在,这惨事没让他们赶紧办,把关系办得合法化,她倒采取了古怪的宗教方式,正像我在失去了卡特莱特遭难的时候一样,不过她那样子比我更凶。而且她还说,我是听别人告诉的,在上天和教堂的眼睛里她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别的男人不管怎么干她都不能是别人的。”
“啊———真的?分开了,他们!”
“你知道,那个最大的孩子是我的———”
“啊———你的!”
“对,可怜的小东西———合法婚姻生的,感谢上帝。或许她觉得,在那一切之上,我才应该处在她的地位。我倒不能说了。不管怎么样,对我来说,反正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我现在有个爸爸得照顾,可我不能住在这样一个无聊的地方。我希望不久还到基督堂的酒吧去,或者别的一些大的城市。”
他们分手了。费乐生往山上走了几步以后他又停了,赶紧转回来,叫住她。
“现在的,或者过去的,他们的地址有吗?”
阿拉贝拉给了他。
“谢谢你。再见。”
当阿拉贝拉重新上路的时候她狞笑了,一路上还练习着在脸上做酒窝,从截了梢的柳树那地方开始直到市镇主街的救济院。
与此同时费乐生上了山坡去往马利格林,向着他很长时期中第一次带着向前看的目光生活的地方。穿过大树下的草地走向他降职任教的那个卑微的小学走去的时候他站了一会儿,想象着苏出门接他的情景。从来没有人比费乐生出于他自己的善心放苏出走而遭受更大的麻烦,不管是基督徒还是异教徒。他在德行正直的人手下被逼得走投无路,几乎忍无可忍了,他几近饿死,现在完全依赖这村子的小学极少的俸给,那里的教区牧师还因友善待他而遭诟病。他常常想到阿拉贝拉的话,他应该对苏更加严厉,那样她难管束的心气就很快垮掉了。然而他是如此固执,无理地不顾别人的主张,再加上他所受教育中的原则,以致他确信他对他妻子的方针正确,从未动摇过。
能够被感情在一个方面颠覆的原则同时也易于在另一个方面造成大祸。允许他给苏以自由的本能现在也能使他视她与裘德生活并没有使她更坏。以他稀奇的方式看来,即便他不再爱她了,那么,出于策略而分手,他也仍然希望她,能再度成为他的,那他很快就会觉得心满意足,当然那要以她情愿为条件。
然而计谋是必需的,他已经看出来了,为了抵抗这个蔑视他的世界冷酷无情的攻击。而且这里材料业已备就。让她回来,借一个体面的托词说他看错了她,进而离婚也就错了,跟她再婚,那他就可以得到一些安慰,重新开始他的旧业,或许还能重回莎士顿学校,不然的话,甚至去教堂做一个无牧师资格而准许传道者。
他想他要给吉凌哈姆写信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费乐生要写信给她,对此他是怎么想的。吉凌哈姆回信了,很自然地,既然她现在已经走了最好随她去吧,考虑到假如她是什么人的妻子,那她就是与其生了三个孩子并且造成那样一场悲剧的人的妻子。既然他对她的依恋看来好像非同寻常的强烈,那么很有可能,这奇异的一对儿经过一定的时间会使他们的结合合法化,那么一切就妥当了,体面了,顺理成章了。
“可他们不会的———苏不会的!”费乐生对自己大声说,“吉凌哈姆太就事论事了。她是被基督堂情感和学说影响了。我能够很清楚地看透她的婚姻稳定观念,我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它们的。它们不是我的,但我将利用它们使之进而成为我的。”
他给吉凌哈姆写了一个简短的回复。“我知道我是完全错了,但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至于她跟他同居并且有了三个孩子,我的看法是(尽管我不能在逻辑上或者道德上,或者旧的准则上为它作出答辩),那仅仅是完成了她的教育而已。我要写信给她,以便获悉那女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