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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在思想的某些方面是一个古时候的人,在另一些方面又比他的年龄幼稚许多———由于专心思考走得慢了一些,被一个脚步轻快的行人超过去了,尽管黑暗,他还是看出了那人戴着一顶特别高的帽子,穿着一件燕尾服,一条表链随着它的拥有者一双细长腿和无声的靴子摇动而疯狂地跳舞,反射着天空的星光。裘德开始感到孤单了,尽力赶上他。
“嘿,伙计!我急着呢,你要想跟上我,那你得快一点才行。你知道我是谁吗?”
“认得,我想。是韦尔伯大夫吧?”
“啊———我是人人皆知啊,我看。因为我是公众的恩人嘛。”
韦尔伯是个卖假药的江湖郎中,在乡下广为人知,其他人就全无所知了,的确,由于他小心谨慎,避开了那些能引起麻烦的查问。村人形成了他仅有的患者,所以他在广大的维塞克斯的名声也只是在他们中间。他比那些有资金有一个广告组织体系用骗术行医的骗子地位更低下,领域更偏僻。他实际上是一个残存者。他脚步穿越的地区是辽远的,纵横扩展到了整个维塞克斯。裘德有一天看到他把一瓶加了颜色的猪油卖给一个老太婆当作治病腿有效的药,老太婆准备付一个基尼,分期付款每两周付一先令,为了这珍贵的膏油。据这医生说,它只能从一种在西奈山上吃草的特殊动物身上得到,要捕到那种动物得冒着生命和肢体的巨大危险。裘德,尽管也早就对这位先生的药有怀疑了,不过,觉得他作为一个无疑到过许多地方的人,在一些不属于严格专业的事情上或许是一个可靠的资料提供者。
“我想你到过基督堂吧,大夫?”
“到过———到过好多次。”又高又瘦的人说,“那里有我的一个医疗中心呢。”
“那是一个学问和宗教的奇妙城市吧?”
“你得这样说,孩子,只要你游览过那个城市。嗬哟,连大学里洗衣服的老太婆的儿子都能说拉丁语———不纯正的拉丁语,这我承认。正如所批评的:狗拉丁,猫拉丁,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就这么叫它。”
“希腊语呢?”
“喔———那是为专门训练那些要当主教的人附加的,那他们就能读《新约全书》的原文啦。”
“我想学习拉丁语和希腊语。”
“崇高的愿望。你得每种语言搞到本文法书。”
“我打算总有一天到基督堂去。”
“无论你什么时候去,你就说韦尔伯大夫是治疗消化系统错乱、气喘又气短绝对有效的那些著名药丸的独家业主,两先令三便士一盒———政府印花,特别许可。”
“你能给我搞到文法书吗,要是我答应在这附近传讲的话?”
“我十分愿意把我的卖给你———是我做学生的时候用的。”
“啊,谢谢你,先生!”裘德感激地说,但是有点透不过气来了,因为郎中走路的速度他需要小跑步才能跟得上,这引起他的肋部突然一阵剧痛。
“我看你最好别跟着我,小伙子。现在我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我要给你拿文法书,并且给你上第一课,不过你得记着,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推荐韦尔伯大夫的金药膏、长命剂和妇科丸。”
“你把文法书带到哪里呢?”
“两个星期过后一天不差七点二十五分我准时路过这里。我的活动就像那些行星在它们的轨道上一样时间精确。”
“那我就在这儿跟你碰面。”裘德说。
“带着我的医药订购单。”
“是,大夫。”
裘德于是停在了后头,等了几分钟喘过气来,然后带着为基督堂而奋斗的意识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