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畜生在最后的**中费劲地发出呻吟,同时,尽管有绳子绑住,它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踢蹬着。一大汤匙墨血凝块涌出来,红血细流在几秒钟前已经停止了。
“行啦,现在它过去啦。”她说,“狡诈的畜生———它们总要留下一滴,能留多久就多久。”
那最后的踢蹬意外致使裘德踉跄了一下,他想恢复站稳却又把盛了血的桶踢翻了。
“你看看!”她叫嚷着,彻底被激怒了,“我没法做血肠啦。东西糟蹋啦,都怪你!”
裘德把桶扶正了,可是冒着热气的**只剩下三分之一在桶里。大部分都泼溅到了雪上,对那些看到它而不只是一般吃肉的人,构成了一幅阴凄的、污秽的、丑恶的图景。那畜生的嘴唇和鼻孔变青灰了,接着变白了,它四肢的肌肉松弛了。
“感谢上帝!”裘德说,“它死了。”
“上帝怎么能跟杀猪这样肮脏的活联系起来,我倒想知道!”她蔑视地说,“穷人总得活呀。”
“我知道,我知道。”他说,“我不怪罪你。”
突然他们发觉了近处的声音。
“干得好,你们这小两口儿!我亲自干也不会比你们干得更好,奶奶的不会更好!”这声音,是沙哑的,从园门那里传来,从宰杀的场地抬头看去,他们看到了查娄先生粗壮的身子伏在栅栏门上,评判地审视着他们的业绩。
“你还有脸儿站在那儿说风凉话呢!”阿拉贝拉说,“你这一晚,肉里存了血啦,一半糟蹋啦!卖不得二十镑一先令那么多啦!”
查娄表示了他的愧悔。“你们本该等一等。”他说,摇着头,“不应该自己干———你眼下还这么娇气,身子重,太太。这你可太冒险啦。”
“那就用不着你操那个心啦。”阿拉贝拉说,一边笑着。裘德也笑了,可是他的乐呵中却有强烈的苦涩味儿。
查娄热情地烫洗刮毛以弥补他宰杀的疏忽。裘德对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而干了他做的那事情感到很不满,虽然意识到他一般观念的缺乏,而且这行为由别人代为实施总归也是同样的结果。白雪,被他世间同类的血玷污了,对他这公道的挚爱者,不必说基督徒了,呈现出悖理的面目了,但他看不到这事情怎样才能得以修正。无疑,他,正如他的妻子所说的,是一个软心肠的傻瓜。
现在他不喜欢去阿尔弗瑞顿的路了。它面带冷嘲热讽盯着他。路旁的物体使他记起那回他向他的妻子求爱的诸多情景,为了不看它们,每当他步行往返去工作的时候他都尽可能读书。然而他有时候觉得只挂怀着书,他既不能逃避平凡,也不能获得杰出的思想,当今干活的人都是那种趣味。有一天他从河边他第一次跟她相识的地方走过的时候,听到了恰如他早先听过的声音。曾是阿拉贝拉同伴的一个正在小棚里跟她的朋友说着话,他本人正是话题,或许因为她们在远处看到了他。她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小棚的墙是那么薄以至于他路过的时候能听到她们的话。
“不管怎么说,是我教她做的,‘舍不得孩子打不了狼。’我说。要是我不教她,她做不了他的女主人。”
“我相信,她告诉他那个了的时候,她知道根本没有那回事。”
阿拉贝拉经这女人教了什么,以致他能让她做了他的“女主人”,或者说,妻子。这联想太令人憎厌了,它在他心里引起了那么多的怨恨。当他到家的时候他没有进他的草房,他把他的篮子扔到园门里边走过去,决定去看看他的老姑婆,在那里得到一顿晚饭。
这使得他到家很晚了。阿拉贝拉,依然,在忙着从死猪的肥肉上溶下猪油来,因为她出去游逛了一天,所以耽搁了她的活儿。唯恐他听到的那些东西会致使他对她说出一些令人悔恨的话来。他很少开口。但阿拉贝拉是非常多嘴的,其中说到她想要点钱。看着他口袋里探出的书,她又添上说他应该多挣一些。
“一个学徒的工资就是不够养一个老婆的,一般说来,亲爱的。”
“那你就不该要一个。”
“得啦,阿拉贝拉!太可恶啦,你分明知道那是怎么弄的。”
“我对你发誓那时候我以为我告诉你的是真事。韦尔伯医生也那么以为。没有那码事儿,对你倒是幸运事儿。”
“我指的不是那个。”他急忙说,“我指的是那事之前。我知道那不是你的过错,而是你那些朋友给你出的主意。假如她们不给你出主意,或者你没有听她们的,我们这时候也不会绑在一起,用不着吞吞吐吐地说事儿,把我们两个都害得苦不堪言。这话也许太让人难过了,但它是真话。”
“谁跟你瞎说我的朋友了?什么主意?我坚决要求你告诉我。”
“呸———我当然不说。”
“可你要说———你应该说。不说你就是有意屈枉我!”
“那好吧。”于是他把泄露给他的那些东西和缓地提了提。“不过我不愿细说它。我们不再说它了。”
她的防御态势崩溃了。“那算不了什么,”她说,冷冷地笑着,“每一个女人都有权那么做。有风险她自己担着。”
“我坚决不承认你这说法,贝拉。假如不连累男人终生受罪,或者,不用为男人的过错,连累她终生受罪,她也可以那么做。假如由于一时软弱所致,一时半刻,乃至于一年就结束了,那也说得过去。但是当那结果持久延续的时候,她就不该去设下陷阱诱捕男人,如果那男人是诚实的;假如男人是不诚实的,那她就把自己弄进了陷阱里。”
“那我当初该怎么做呢?”
“给我时间……你为什么自己忙乱着今晚熬猪油呢?请收起来吧!”
“那我就得明天早上干啦。它不能放下。”
“那好吧———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