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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达时车站上充满生气一派喧闹,一群戴草帽的小伙子欢迎年轻的姑娘,她们的穿戴与她们的欢迎者明显酷似一家人,以最明丽最轻盈的衣饰打扮起来。
“这地方好像是喜庆的样子。”苏说,“噢———今天是纪念日啊!裘德———你可真顽皮呀———你是特意今天来呀。”
“对。”裘德平静地说,他一边照看着小孩子,一边叮嘱阿拉贝拉的孩子靠紧他们,苏照料着他们自己的那个最大的。“我想过了,咱们既然不管哪一天都要来,那就索性今天来好了。”
“可是我怕这会让你沮丧呢。”她说,忧虑地看着他,上上下下地。
“哦,我不能让它妨碍咱们的事;在这里安顿下来之前咱们有好多事要做。头一件是住处。”
把他们的行李和他的工具留在车站,他们步行走向熟悉的大街,节日的人们全部朝相同的方向涌动。到了四方路口他们转向希望能找到提供住所的地方,这时候裘德看看钟和匆忙走动的人群说:“咱们去看看游行队伍,现在先别管住处。好不好?过后咱们也可以找到。”
“咱们不该先找到房子安身吗?”她问。
但是他的心灵完全在纪念日上了,他们一起走向主街,他们最小的孩子裘德抱着,苏领着她的小女孩,阿拉贝拉的孩子心事重重地默默地走在他们旁边。一群穿着轻盈服装的俏丽姐妹,和人所已知年轻时没上过大学的顺从无知的父母,在兄弟和儿子的护送下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在他们的脸上大大地写着这样的观点,直到他们此时此地来为其增光,严格说来不具备资格的人类才生活在地球上。
“那些年轻人每一个都反衬着我的失败。”裘德说,“一场推定今天在这里等着我!我的羞辱日!如果你,我亲爱的宝贝,未曾救我,我就因绝望而堕落灭亡了!”
她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正陷入**的自我折磨的情绪中。“要是咱们马上去办咱自己的事就好了,亲爱的。”她回应道,“我料定这情景会唤醒你旧日的哀伤,没有好处。”
“哦———咱们接近了,咱们现在能看到了。”他说。
他们从那座意大利式门廊、那些螺旋式立柱上悬挂着厚重藤蔓的教堂左边绕过,顺着一条小巷前行,直到在裘德的视野中矗起了那座因顶上有灯笼形天窗而闻名的圆形会堂,那就像他丢弃的希望的象征置于他的心中,因为在他久久沉思冥想的那个下午他就是从那里眺望最终测定了大学城,最终使他确信他企望成为大学之子的徒劳无功。
今天,在这座楼堂与最近的学院之间延展的开阔空地上,站着一群心怀期待的人。两道木栅栏穿过他们中间清出了一条通道,从学院大门一直延伸到它和会堂之间那座大楼的大门。
“就是这个地方———他们就从这里通过!”裘德突然兴奋地大声说。往前面挤着他占了紧贴栏杆的位置,胳膊上一直抱着最小的孩子,而苏和另外两个孩子则紧跟在他的后边。人群立刻填满了他们身后的空间,开始说着,逗着,笑着。这时候一辆接一辆四轮马车在学院下首的门前停住,穿着红色长袍一本正经的高贵的人物开始下车了。天空逐渐布满了乌云,铅灰色阴沉沉的,时而有雷声隆隆滚过。
“时光小老爸”打了个冷战。“就好像‘最后审判日’。”他悄声说。
“他们不过是有学问的博士。”苏说。
他们等到了大大的雨点落到头上和肩膀上的时候,于是,延迟渐渐变得令人厌烦了。苏又不愿再待下去了。
“用不了多会儿了。”裘德说,没有回一下头。
但是游行队伍没有出来,于是人群中有人为了打发时间,看着最近的学院正面,说他想知道中间铭刻的拉丁文是什么意思。裘德站得靠近询问者,就解释了一下,发现他周围的人都很感兴趣地听着,便接着解说了立柱中楣的雕刻(他多年前研究过),批评城里别的学院门面上某些石工的细部。
闲站着的一群人,包括门口的两个警察,就像吕高尼人看保罗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因为裘德抓到任何题目都易于太过热情,他们似乎对这陌生人关于他们城里的建筑怎么会比他们自己了解得更多感到惊讶了。后来他们中的一个说:“嗨,我认识这个人,几年前他常在这里干活———裘德·凡立,就是他的名字。你们不记得他过去常叫的外号‘陋巷圣教师’吗?你们记不记得?因为他的目标不就是定在那职位上吗?他结婚了,我猜,喏,他抱着的就是他的孩子。泰勒会认出他来,因为他谁都认识。”
说话的是个名叫杰克·司太格的人,裘德以前跟他一起做过修补学院石工的活儿,能看到补锅匠泰勒就在跟前。听到有人提到他,他就隔着栅栏对裘德大声说:“你大驾又光临咱们啦,朋友?”
裘德点点头。
“看起来你走了以后好像也没有太发达吧?”
裘德也同意这个看法。
“只是又添了几张嘴要喂!”传来的是一个新的声音,裘德认出了是乔叔,他早就认识的另一个石匠。
裘德心情不错地回答说他不争论这个,说来说去就像在他和一群闲人之间展开了一场全面的谈话,在这期间泰勒问裘德是不是还一直记得拉丁文使徒信经———那天晚上在酒馆的挑战。
“不过命运女神没让你干那行是吧?”乔叔插嘴说,“你的能力还拿不起那一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