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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党无人参(第1页)

上党无人参

——“土精”之祸

当旗牌官揭去黄绸,现出怀中所持之剑时,左都督、毛帅毛文龙顿时觉得脚下的小岛剧烈晃动起来,像是忽然起了海啸。他认得那是一把尚方宝剑,因为他也有一模一样的一把,请出此剑便如皇上驾临,持剑之人有权先斩后奏。于是那丝嘲讽的冷笑顿时在嘴角凝固,多年养尊处优形成的红润脸色瞬间化成死灰。

“你毛文龙本不过一介布衣,朝廷给你官升极品,满门封荫,你却犯下这般十二条悖逆死罪,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客座上,督师蓟辽的兵部尚书袁崇焕,须眉倒立厉声责问。说到激动之处他猛地一拍桌子,震翻茶水洒了一地。

片刻前还是宾主**满座融洽,谁料袁督师说翻脸就翻脸,还请出了尚方剑,直到这时毛文龙的随从扈卫才从懵懂中回过神来。有人刚想抽出腰间兵刃但又缩了回去:每人身边不知何时早围上了几位怒目相视的剽悍军将。

一时间,毛文龙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满是金星,想找几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但堵在喉头就是说不出来,只是“嗬嗬”地哮喘着。

袁崇焕也不理会,离座面朝京城方向端正跪了,大声宣告:“臣袁崇焕,今日诛毛文龙以整肃军纪,诸将中若还有人如毛文龙之行者,一概处决!臣如复辽无功,异日请皇上也如诛毛文龙这般诛杀微臣!”毛文龙已听不清袁崇焕说了些什么,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刀割似的,在这六月暑天。他再也支撑不住,如一堆被浪头冲刷过的海沙般瘫软在地。

“推出帐外!”依礼叩拜完毕,袁崇焕起身,大喝一声,

“斩!”

毛文龙原是辽东将领,守地失陷后撤到濒临朝鲜的皮岛上。他在岛上择壮为兵,多次袭击清军后方,起到了一些牵制其南下的作用。但他恃功跋扈,不听节制,还虚兵冒饷,也很令朝廷头疼。袁崇焕此次借督饷诱斩毛文龙,当时便激起了轩然大波,连崇祯皇帝接到奏报都大惊失色,朝野议论纷纭,后世史家更是对其中利弊意见不一,至今争论很大。赞同的说袁崇焕此举英明果决,不仅整顿军队统一了号令,也为朝廷除了一大隐患;反对的则说此举擅杀大将,为铲除异己而自毁长城,最偏激的当数《明季北略》,甚至说此举正如从前秦桧害岳飞一般。

《明季北略》振振有词:你袁崇焕说毛文龙有十二条大罪——难道这十二条罪名不像当年那十二道金牌吗?

是非功过自有专家评说。平心而论,尽管只凭毛文龙“专制一方、军马钱粮不受核”,“有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语,大逆不道”便可定罪,但在袁崇焕为毛文龙定下的十二条罪状中,有几条是很牵强的。想来当时袁崇焕此举,亦是因为斩帅一事干系太大,为了理由更加充足而凑了一些吧。比如,“丧军无算,掩败为功”,“强取民间子女,不知纪极”,“拜魏忠贤为父”,等等,无能无耻腐化,虽然很令人愤慨,却是当时明军的通病。

不过其中有一条,是其他地方的将领无法做到的,尽管他们也很想用那法子发大财:

“驱难民远窃人参,不从则饿死,岛上白骨如莽,九当斩!”

只有毛文龙守地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才能逼着难民去偷挖人参。

谁都知道,人参这宝贝只产在东北、朝鲜,长白山那旮旯。

然而翻开历代药书,却能惊奇地发现,原来从前中原竟也是产过人参的。

《名医别录》:“人参生上党(今山西省东南部)及辽东。”《吴普本草》:“(人参)或生邯郸。”《嘉祐本草》:“人参生上党郡。”……连《说文解字》也云:“人参,药草,出上党。”言之凿凿不容置疑。

更出人意料的是,古人认为,各地出产的人参中,居然是上党的质量最佳。陶弘景云:“(辽东人参)并不及上党者。”《图经本草》载:“(新罗人参等)俱不及上党者佳。”到了明《紫桃轩杂缀》还说:“人参生上党山谷者最良,辽东次之,高丽百济又次之。”亦是斩钉截铁一口咬定上党出好参。

这些记载给现代人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古时的上党,果真出产过上好的人参吗?为什么到了今天,就是把那块山地翻来覆去挖个遍,粉碎了过筛也难找到一片人参叶子呢?再说以气候条件来看,如今的上党地区,包括整个太行山脉,都不符合人参的生长条件。随着人参在医药界养生界的地位越来越显赫,隐然成了“百草之王”“众药之首”,越来越多的人总试图把这事说个明白。有人提出了气候变暖致使此地人参灭绝的说法;还有人则为天灾补充了人祸,说是元明两朝大兴土木修建宫殿,砍伐过度,加速了环境的破坏;也有人认为可能是采挖太狠,生生挖绝了种;另一些人则把怀疑的眼光投向了上党出产的另一种药材,也号称“参”的“党参”。

党参之名,最早见于清代《本草从新》,至今不过几百年。在此之前,所有药书,包括《本草纲目》,都没有记载这个品种。此药类似人参,也有补气之功,只是力道弱得多,于是有些学者怀疑了:会不会古人糊涂,张冠李戴搞混了这两种参呢?近代中医大家张锡纯认为这就是真相:“今之党参即古之人参,为其生于山西之上党山谷,故曰党参。”

假如这个设想成立,那么我国明清之前医家所用的人参,饶你吹得神乎其神,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很可能只不过是现如今的党参!

这桩公案,正如袁崇焕杀毛文龙一般,争论至今没有停息。但很多学者不相信古人的鉴别水平会差到分不清人参党参那样不堪:两者一为五加科(人参),一为桔梗科(党参),无论是原植物还是药材,区别都很明显;何况很多古籍,包括类似药典性质的《唐本草》,描述的都是五加科人参,《本草纲目》所记载的“三桠五叶,真人参也”,也明明是五加科植物的特征。

如果上党的确出产过真人参,那么又回到了老问题:是什么原因使这个好东西在这片土地上灭绝呢——起码到了李时珍时,这里便已找不到多少人参,《本草纲目》有云:“今所用者,皆是辽参。”这才有了毛文龙逼难民冒死去清朝的地盘偷挖人参之事。

对于上党不再出人参的原因,李时珍的解释是:“上党,今潞州也,民以人参为地方害,不复采取。”

这个记载应该可信,与李时珍同时代的上党人粟应宏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游紫团山记》(紫团山在上党地区),其中也提道:“由东峰入,屏山遮地,即为参园,已垦为田久矣。”

看来,导致上党人参绝迹还有一大可能,那就是被当地百姓自己灭了;之后随着生态环境发生变化,想栽也栽不回去,中断太久连变种或者退化品种都没留下,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人参,自古被视作神草,“下有人参上有紫气”,堪称土地之精华,故有“土精”的别名,价值一直不菲。但为什么在当地人眼里,“土精”居然成了“地方害”,好端端的参园也平了种田,非欲除尽而后快呢?

锄头闪着寒光狠狠地劈向带着露珠的柔弱参苗之时,挥锄之人心情如何——

他眼中是否隐隐有泪花闪烁?

然而大明朝万历年间的那些政策,却证明了上党百姓看似暴殄天物的荒唐举措,原来是那么的英明,那么的有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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