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得意的方子自然是洋务运动,轰轰烈烈搞了几十年,架子搭得很大,居然拥有了一支据说是亚洲第一、世界第六的强大海军。
看着披红挂绿的“同光中兴”,大医们擦擦额头的汗,拈须微笑。
可没等他们喘一口气,吸一袋烟,头上又狠狠地被敲了一记闷棍:数十年苦心经营,居然转瞬间被小小的岛国三下五除二砸了个稀巴烂。这才明白,之前的中兴,看上去红红火火有血色,其实不过是虚症患者两颧的潮红,仍是重病之象。
甲午一役,连那点掩饰的血色都被刮了个干干净净,大清帝国瘦骨嶙峋一脸的浮肿蜡黄,只勉强吊着一口气。
再开方!
看来这回得用个急手段。变法!大补的人参鹿茸使劲用,好个热闹方子!不顾东家脸色难看,又暗中掺了乌头砒霜等毒物,说是要剔除腐肉以生新肌。家主忍不了几时便恼了:敢情你还想毒杀本太后,真是反了——一声令下,把医生五花大绑,一个个拉出去砍了脑壳。
医生莽撞,自然该杀,可病还是得治。病急乱投医,东主既不信正途出身的,那就向江湖中寻,草莽向来多奇才。恰好神仙降世,有人说香灰可治百病,还说一念神符刀枪不入,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气功疗法,当下大喜。命人试了几回,好像觉得胃口也好了,睡觉也香了,腿脚也有力气了,看着人家欺上门来,再不甘逆来顺受,便想出口恶气。不料惹恼了整窝大黄蜂,被蜇得鼻青脸肿哭爹叫娘,连宅子都被人占了。
诊治了百来年,病却越来越重,眼看着就要被送上解剖台给大卸八块了……
不能说各位医家不出力,更不能说他们看着国家渐入膏肓而无动于衷,只是他们与胡雪岩一样,虽然知道凡事要看全局,却老眼昏花无法看清世界大势。
如今的天下,已再不是从前的天下了。面对层出不穷而又闻所未闻的新病怪症,他们烂熟于胸的歌诀医案,已然捉襟见肘无法应付;世代传承的丹丸膏散,也已渐渐失效霉变——他们颤抖着的老迈身躯,已再坐不稳治国的大堂。
大医束手无策,国病不起,举国之人皆成了任人凌辱的病夫!
难道堂堂炎黄子孙,就此一日日沉沦,万劫不复了吗?
希望往往在极度的剧痛中萌芽,肩负新使命的大医即将登场。
对如此重病的中国,单凭一人之力是难以治愈的。好在时运已开,天佑中华,一代代大医前仆后继。
其中有如孙中山、鲁迅等由医人转向医国的,也有更多跳过治人之术直接学治国之术的……
真大医,必精诚。
药王孙思邈有教诲:“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白衣如雪,大医端坐天地之间。捋起长江黄河,找准寸关尺,将高原平原叠起为枕,轻舒三指慢慢搭上,闭目,调匀气息,举、按、寻、循、推,仔细号脉。
脉象是浮,是沉?是虚,是实?
轻轻松手,放波涛**而去。拿起挂在胸前的听诊器,五岳珠峰依次听过。再取出温度计,插入海水,测测海底的温度,究竟是冰窖还是熔浆。
终于,暗舒一口气,冷峻的脸上隐隐浮起一丝暖意。在中原平地摊开笺纸,将手中巨笔用五湖之水蘸了,沉吟多时,汗吐下和温清消补斟酌定后,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只是无论哪位大医,药引俱是一样,天下药店,任是胡庆余堂、同仁堂皆不能备——绝少不了热血、头颅!
但莫愁此物难寻,此物你我皆有!
为了能让我中国起死回生,为了能让我中国返老还童,为了能让我中国永葆青春,还有什么舍不得?
仰望着高天,亿万人齐声祷颂: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
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相关医药知识摘录:
胡庆余堂“戒欺匾”:“凡百贸易均着不得欺字,药业关系性命尤为万不可欺。余存心济世,誓不以劣品弋取厚利,惟愿诸君心余之心。采办务真,修制务精,不至欺予以欺世人,是则造福冥冥,谓诸君之善为余谋也可,谓诸君之善自为谋也亦可。”此匾为光绪四年胡雪岩亲书,胡庆余堂余匾皆朝外挂,唯此悬于厅后,面对经理、账房间。
金铲银锅:“局方紫雪丹”,为镇惊通窍、治疗热病神昏诸证常用的急救药,因其色呈紫,状似霜雪,又言其性大寒,犹如霜雪之性,因而得名。在制作过程中因组药之一“朱砂”易与铜或铁发生化学反应,为确保药效,胡庆余堂耗黄金四两多、白银四斤,打造成金铲银锅,专门用于紫雪丹的生产,现陈列于胡庆余堂中药博物馆,为国家一级文物。
《胡庆余堂雪记丸散全集》:胡庆余堂以宋代皇家药典《太平惠民和济药局方》为基础,收集各种古方、验方和秘方,并结合临床实践经验,著此书传世,共收录482个成药处方,其中冠以“胡氏”之名者就有数十个。胡雪岩之后,庆余堂几经转手,但始终冠以“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