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这太不幸了。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我直说来意吧,你敢肯定他不是被你用了什么算法治死的?上次不是有位女士在那个有着超级月亮的夜晚急急开车出门去什么地方阻止你像用一块毛巾包裹一块豆腐那样把你不喜欢的某一块宇宙转移到人马星座一个行星球上去吗?听了她的话我这会儿都不敢想我是仍然生活在地球上还是已经被你弄到人马座的什么行星上来了。不久前我们的人还到医院找过受害者做笔录,那时他还挺好,底气十足,振振有词。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在他的死亡中扮演了我们不能了解的角色。
你们认为我用算法杀了他?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没说。啊对了,受害者临死前嘟哝了一句:谁才是那个打鞭子的人。
现在新区还有人打鞭子吗?
现在……好像没有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扰动。宇宙间相互作用的形式主要是纠缠和扰动。那个叫丁一的男人突然对我说。他们被吓住了。不是我弄的。不过我说这个你也不会相信对吧?他诡异地笑了笑又喃喃自语道知道什么叫维?我现在研究维。一维解决不了二维的问题,二维却能解决一维的问题,其他也一样。我早该想到既然四维空间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用更高的维解决。譬如说新区的中央花园,我要是能用一个新算法将那块被人用别的算法改做房地产的土地移到人马座某座星球上去就好了,再把他们移到人马座某座行星的花园移回来。想一想那座花园,森林遍布,绿草如茵,鲜花盛开,一座名副其实的有着交叉小径的花园。到了秋天,我就真的可以见到张君秋先生在《西厢记·长亭送别》一折中唱出的秋日的美景了。
什么《长亭送别》?跟本案有关系吗?
宇宙和宇宙之间的交叉叫作物理纠缠。维和维也是。他说。他有点语无伦次,我觉得。他说我二十岁时正在江城武汉读大学,“文革”结束,张君秋先生带着京剧团赴汉演出,老先生年事已高,全本戏只出场唱了《长亭送别》一折。头天中央芭蕾舞团演出《天鹅湖》,三小时半,我也去看,不好意思中间睡着了,可张先生唱《长亭送别》一折时,我却一直醒着。我记得头一句是反二黄散板,第二句才回到了原板: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翔
不是范仲淹的《苏幕遮》。就是《西厢记》中的《长亭送别》。你问我有什么权利用算法将不喜欢的宇宙移出这个星球。那我问你,凭什么用你的算法拿走我们的公园,让我看不到张君秋先生在《长亭送别》一折中描绘的秋日景象?凭什么用你的算法让我的生活过得如此丑陋?
后来他又唱起来了: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翔,
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
都是离人泪千行。
成就迟分别早叫人惆怅,
系不住骏马儿空有这柳丝长。
七星车与我把马儿赶上,
那疏林也与我挂住了斜阳。
好叫我与张郎把知心话儿讲,
远望那十里亭痛断人肠!
(《天涯》201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