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韦东毅带著李秀芝再次踏进垂门时,正撞上推著擦得鋥亮旧自行车、准备去上班的三大爷阎埠贵。
阎埠贵一眼就看见了韦东毅和他身边那个面生、衣著破旧却难掩清秀的瘦小姑娘。
他脚步一顿,眼镜片后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飞快地在李秀芝身上扫了几个来回,精明的脸上立刻堆起惯常的、带著探究意味的假笑:
“哟,东毅,今儿个咋没去厂里?这位女同志是……?”他拖著长腔,语气里充满了好奇和评估。
韦东毅停下脚步,不著痕跡地侧身,將李秀芝略显紧张的身影挡在身后一些,脸上掛著坦然的笑容:“三大爷,给您介绍下,这是我对象,李秀芝。刚从街道办开了介绍信,过两天就去领证了。”
“啥?!”阎埠贵的假笑瞬间凝固在脸上,眼珠子瞪得溜圆,差点从镜片后面凸出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对象?!领证?!东毅啊,你这……这什么时候的事儿?昨儿个不还听说你相亲黄了嘛?这姑娘……这……”
他脑子里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立刻响得震天响:办喜事!摆酒席!这可是捞油水、打牙祭的好机会!
他迅速压下震惊,韦东毅娶谁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要办喜宴啊!
他脸上重新堆满热切的笑容:
“哎呀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恭喜恭喜!
这么大的喜事,那是不是得热热闹闹办几桌?
请请院里的老老少少,大傢伙儿都沾沾喜气?
你放心,三大爷我帮你张罗,保管办得风风光光!”
他仿佛已经看到满桌的鸡鸭鱼肉在向他招手。
韦东毅对阎埠贵的心思门儿清,也不戳破,只是顺著话头笑道:“三大爷有心了!喜酒肯定少不了您的,到时候您可得来多喝几杯!您就安心等著吧!”
“那敢情好!必须的!必须的!”阎埠贵喜不自胜,仿佛已经闻到了酒肉的香气。
“那您先忙,我带秀芝安顿安顿。”韦东毅礼貌地点头,无视了从前院、中院悄悄探出的几道好奇窥探的目光,领著李秀芝径直穿过前院,走向自己位於中院的东耳房。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韦东毅將李秀芝的包袱解下来放在靠墙的小方桌上。
小小的屋子收拾得还算整洁,桌椅床柜,三十六条腿齐全,而且都是顶好的料子,透著城里人都少见的华贵,不像是一个单身汉的房间。
“你先在这儿歇会儿,別拘束,以后这就是咱家了。”韦东毅环顾了一下,指著金丝楠木的椅子,“坐这儿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一定饿坏了。”
说完,他转身快步朝易家走去。
“妈!早上的小米粥还有剩的吗?”还没进门,韦东毅的声音就传了进去。
一大妈正在小厨房里洗碗,闻声赶紧擦著手走出来,脸上满是诧异:
“东毅?你咋回来了?不是该去厂里了吗?粥还有小半锅底呢,在灶上温著。你没吃饱吗?”
她看著儿子风风火火的样子,一头雾水。
“不是我吃!”韦东毅说著已经进了厨房,麻利地拿起一个乾净的大碗,揭开锅盖,將锅里温热的、稠稠的小米粥尽数盛进碗里,“盛给我媳妇吃!她在我屋里呢!”
“啥?你……你媳妇?!”一大妈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地上,眼睛瞪得老大,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哪来的媳妇?昨儿个相亲不是没成吗?东毅,你可別跟妈开玩笑!”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妈,千真万確!人就在我屋里坐著呢!我先给她送过去,一会儿就带她过来给您和奶奶看看!”韦东毅端著满满一碗粥,顾不上多解释,转身就往外走。
留下一大妈和闻声从里屋拄著拐杖挪出来的聋老太太,两人面面相覷,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
东耳房內,李秀芝正侷促地坐在炕沿上,双手绞著衣角,打量著这个即將成为自己“家”的地方。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抬起头。
韦东毅端著那碗热气腾腾、散发著穀物清香的小米粥走了进来:“秀芝,快趁热吃,垫垫肚子。”他將碗递到李秀芝面前。
李秀芝双手接过那沉甸甸、暖呼呼的粗瓷大碗,感受著透过碗壁传来的温度,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她看著碗里金黄浓稠的粥,又看看韦东毅,眼神里带著一丝无措和羞赧。
“快吃啊,凉了就不好了。”韦东毅催促道。